“美女。”
赵云今走着,后边一个男人追上来,他打量她和她手里的两碗云吞:“晚上吃这个也太没营养了,我请你吃饭吧。”
“哦?”赵云今玩心大起,慵懒地靠着后墙,两片形状漂亮的唇上下一碰,问他,“请我吃什么?”
前方不远处的女人们纷纷回头看,其中一个红裙女人脸色阴沉,十分难看。身边的女人推她:“哪来的不要脸的婊.子,自立门户还敢坏街上规矩,去啊燕子,今天是你轮街,可不能叫她抢客。”
妓.女们口中的轮街是这一片的行话,从前女人们扎堆在街上揽生意很容易打起来,今天你抢我的客,明天我截胡你的生意,几句言语不和就揪头发扇耳光,常常闹得很不体面。后来大家都觉得这样闹下去不是事,开门做生意重要的是和气,于是约着定了规矩,每晚轮流守街。守街,顾名思义就是守在街口,来客最先看见的就是你,能不能拉到全凭本事,如果客人定了你,那回去路上其他人都不准抢客。这法子确实管用,谁不遵守就被集体唾弃,因此油灯街的女人们和平了很久。
可谁都没想到,大家一致认可的规矩,今晚被一个从没见过的女人给破了,说女人或许不准确,应该说是一个女孩。
赵云今的破洞牛仔裤和浅绿色雪纺衫规规矩矩,在这里并不打眼,可她身上那股气质,说乖不乖,说骚不骚,是种轻蔑傲慢,却又妩媚温柔,让人着迷又让人不敢接近的冷艳贵气。
燕子踱步过来,她一袭飘飘红裙,长相在街子里算是拔尖的,皮肤水一样细腻,不用上艳妆就已经很漂亮了。
“老板。”她勾了勾男人的裤腰带,“有话进去说,街口风大,别着凉了。”
男人看都没看她,目光色眯眯盯在赵云今身上。
赵云今感受到了女人不友好的注视,知道自己挡人财路了,于是玩心收了收:“我想吃的你付不起。”
“不说怎么知道付不起?”男人挡住她的路,比出三根手指,“按油灯街的均价,快餐二百,正餐八百,我吃你这顿大餐三千够不够?”
燕子先被无视,又听男人开出这样高的价钱,下意识觉得是赵云今抢了自己的生意,目光更加怨毒了。
赵云今别开男人伸来的手:“我说了,你付不起。”
她朝江易家的方向走去,男人还是有几分风度的,没有纠缠,倒是燕子踩着高跟啪嗒啪嗒追上来,赵云今听见身后的动静停了脚步,她刚一转头,一个巴掌迎面朝她扇过来。
赵云今反应很快,抬手捏住女人的手腕,声音不带温度:“干什么?”
“哪来的贱货连规矩都不懂?”燕子柳眉横竖,一脸怒容,“今天我轮街,你抢了我的客就这么走了?”
赵云今很无所谓地笑:“不是还你了吗?”
她回头看,男人根本没理燕子的招揽,已经离开了。
燕子说:“看见没有,客人被你搅了兴致,这钱我还怎么赚啊?”
“姐姐,这也不能怪我呀。”赵云今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一没开口二没勾引,他主动上来问也是我的错吗?你刚才可是在他面前露脸了,如果真是你的客人或者他真看得上你,那就该和你问价而不是我了。”
她笑得人畜无害:“可我都拒绝了,也没见他回过头找你,可能是因为你不值这个价吧。”
“你……”燕子抽手还想打她,可赵云今看起来漂亮瘦弱,手劲却大得出奇。
“你放开我!”
“放开让你打我吗?”赵云今姿态从容,“我又不傻。”
赵云今觉得她有些眼熟,似乎从前在哪见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笑笑:“放你可以,你老老实实回去揽你的客,我安安分分回我的家,我们互不干涉,做得到吗?”
燕子被人制得明明白白,恨恨瞪了她一眼:“松开。”
*
屋里漆黑,赵云今放下云吞,打开客厅的顶灯。
少年一声不吭,坐在桌边等她带吃的回来,这乖顺的样子和平日冷硬的他截然相反,赵云今忽然觉得这样的江易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她打开云吞的盒盖推过去,开玩笑问:“要不要我喂你?”
“不必。”江易自己拿起勺子,“现在几点了?”
“七点过一点。”
“天黑了,你吃完就回去。”
“为什么?”赵云今问,“我走了你怎么办?今天林清执值班不回家,我养父母也不怎么管我,我说今晚睡在同学家,他们叫我明天再回去。”
“这里没地方给你睡。”
“你睡沙发啊。”赵云今理所当然地说,“我都留下来照顾你了,难道还要让我睡沙发吗?”
江易喝了口汤:“孤男寡女睡一间屋子,你不怕我半夜把你办了?”
“要说以前的你确实有点怕。”赵云今笑笑,“但现在你瞎了连路都看不清,地上有个板凳都能绊倒,我怕什么?你也别想多,留在你家不是对你有想法,是我哥交代要我照顾你,加上我还人情的话都撂下了,半途而废实在不像样。你要真想让我离开就快点好起来,这还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照顾人呢,说实话还有点不太习惯。”
赵云今吃着云吞,忽然想起了什么,跑去厕所看了看。
“江易,你弄到马桶圈上了。”
“我没有。”江易蹙眉。
“我都看见了,这里有痕迹。”
“说了我没有。”江易脸微微泛红,“都擦过好几遍了怎么可能有?”
他这话刚说完就后悔了,果然,赵云今不怀好意笑出了声:“原来你真擦了啊?”
江易没再搭理她,低头沉默地吃着云吞,赵云今说:“其实你这样也挺可爱的,不要总冷着脸,偶尔有点人气儿多好。”
“你也是。”江易回敬她,“不要总对陌生人假笑,偶尔真诚一点也不错。”
赵云今对他这话深表赞同,但不打算改:“真诚的我没人想看,大家喜欢的是乖巧懂事又讲礼貌的小孩。”
她吃完饭看了会电视,看到十点多掏出本子继续写作业。
江易无所事事躺在沙发上,不知是睡觉还是养神。
夜深沉寂静,只有赵云今的笔尖唰唰发出声响。
“这里隔音还不错。”赵云今忽然说,“都说油灯街家家做生意,怎么这么晚了我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江易没睡,接了她的话茬:“这层的单间租出去了,住户都是有正经工作的,做生意的人住在后边巷子里。”
赵云今哦了一声,继续低头苦干,她打算今晚把周末作业写完,明天好空出一天休息。
凌晨一点,她放下笔揉揉酸痛的眼睛,轻轻起身将椅子推回去,沙发上的江易动了动。
“你还没睡?”
他嗯了一声,赵云今就坐在一旁,虽然看不见她的模样,但能感受到她的气息,他不仅睡不着,相反还精神十足。
赵云今问:“要不要吃宵夜?现在还有外卖送。”
江易摇头,赵云今向来也没有加餐的习惯,收拾一下东西就要去睡觉,她刚撩开江易卧室的帘子,外面空旷安静的街子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啊——救命——”
赵云今推开窗子去看,外面一片漆黑,做生意的女人们大多也都休息了,只有路灯和月亮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把窗关上。”江易像司空见惯了似的,“这是油灯街,喊打喊杀叫救命的人多了去,但在这种夜里,你出去凑热闹就是找死。”
赵云今皱眉,又听他说:“因为谈不拢价钱和嫖客打起来的情况经常发生,算不上什么大事,我见过很多次了。”
她将信将疑正要关窗,那女人的呼救声再次响起,比上一次更加凄惨,她转头看着江易:“这可不像打架的声音。”
“报警,把窗关上。”江易淡漠得不近人情。
他是不爱凑热闹的性子,除非闹到家门口或是他心情非常之好,否则他一般不会轻易管闲事。诚如他和赵云今说得那样,这是油灯街,住的都不知道是些什么人,仗义出手也要看自己是否有那个能力,否则你这一秒去帮了人家,下一秒就可能冲出来一堆流氓将你打进医院。
江易不怕进医院,但现在赵云今和他待在同一个屋檐下,他眼睛又看不见,出了事很难护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