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失格(15)

那是赵云今唯一一次见江易得体的穿着——KTV服务生的衬衫、马甲、还有脖子上的红领结。

他笔直挺拔,清俊疏离,冷得自成一格,哪怕只是兼职的打工仔,在一群服务生间依然鹤立鸡群。

有女孩心仪他,专门点了他在包厢服务。

毕业聚会,赵云今麦霸,抢了麦克风唱得停不下来。

江易站在角落,开酒瓶,补零食,收拾垃圾桶,给水果摆盘,两人昨夜吵过架,疏离得像是从未见过、不认识彼此一般。

赵云今故意气他,肆无忌惮和二三损友情歌对唱,笑得哄哄嚷嚷挤在沙发上。

他注意力却只在手头的工作上,一言不发,甚至连一个不满的目光都没有投过来。

赵云今以为他不在乎,直到后半夜,她去洗手间,刚进门被人粗暴地按在洗手台前。

同样的姿势,同样的位置,只不过那晚江易扯下来的不是纱布,是她的蕾丝底裤,细细的一条挂在高跟鞋底的跟上。

赵云今浑然不觉死期将至,环住江易的脖子,尾指挑他红领结,笑吟吟的:“阿易,这个好衬你啊。”

于是,她心心念念了一晚的领结被江易拽下来。恶人有天收,可赵云今惯会折腾人,连老天见了都头疼,这世上只有江易治得了她。

她被江易用那根领结绑住了手腕,男人贴伏下来咬她耳朵,一字一句问:“赵云今,你是不是想死?”

洗手间外门没锁,只挂上了暂停使用的标牌。一墙之隔的人扯着嗓子唱歌,走廊上高跟鞋的声音嗒嗒而过,一下,一下,又一下。

赵云今被洗手台的大理石冰到颤抖,晚上喝的那点酒全清醒了,带着哭音告饶,可江易将她这一晚的累累罪状全记在心底,偏执浓烈,爱意滚烫,任她怎么服软求饶都没用——他像破笼而出的噬情兽。

赵云今头脑发胀,鼻子一酸。

被他弄哭了。

……

江易起身,纱布丢还给她:“去打破伤风。”

赵云今从回忆里醒过来,就势坐到洗手台上,静静打量他。

如今的江易比起当初成熟了,年少时身上那股锋锐的戾气也温和了,如果不是模样还在,她几乎要认不出他了。

“你变了。”赵云今说。

从打零工赚钱的混混,摇身一变成霍家司机,社会地位有所提高,赵云今却觉得他落魄了不少——变得沉默、变得谨慎、能容忍她的戏弄和她以情妇的姿态站在别人身旁,他不像从前的江易了。

可当赵云今凝视他的眼睛时,又觉得江易没变。一个人的眼睛很难说谎,眼神不会伪装。他看向她时的炙热、偏执和占有,是少年时她最赖以为生的精神养料。

赵云今勾勾小腿,环住江易的腰,她酥白的臂搭在他肩膀,强迫他贴近自己。

她生性胆大妄为,不顾这里是别人的宅子,也不顾自己的金主就在一墙之外的庭院里吹晚风,她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刚才在赌桌上那样对我,我好难过。”她手指蜿蜒,借着外套的遮掩,顺着江易的胸膛一寸寸滑落。

江易肌肉明显变得僵硬,他问:“赵云今,你懂不懂什么叫自重?”

“我不懂,你懂吗?”赵云今的指顶在他的腰窝,“你所谓的自重,就是强行撩开女人的裙子,扯掉她的绷带?还是说,你刚才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你根本就知道,我受伤了不会好好包扎,知道我会随便拿纱布缠一缠。你关心我?”

“分手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记得我的习惯啊?”

江易喉结微动,侧脸想避开她的纠缠:“别自作多情。”

“哦?我自作多情吗?”赵云今手从他腰上拿开,指尖夹着一张梅花K,那是原本该在最后一局出现在她桌上的牌。

她问:“你不爱我,那这是什么?”

赵云今笑得天真:“出老千的人最爱在衣服里藏暗兜,是你在床上亲口告诉我的。”

“我就知道,你不会舍得送我去夜总会当头牌。”

江易原本恍惚在她片刻的温存里,可他太久没被她祸害过,差点忘了她是赵云今。

她的暧昧是手段,笑容是利刃,永远不要相信赵云今的示好,就像永远不要相信西河诡谲莫测的天气一样。她靠近他,和他缠腰拥抱,只是为了套出他衣服里的这张出老千用剩的纸牌。

他眼神冷了。

赵云今没看见似的,还不知好歹地问:“乌玉媚刚刚可是把小半个家产输给我了,如果知道是你出了老千,她会把你怎么样?”

“可是阿易,你了解我的,我这人心最软,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舍不得你。”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某一瞬间,江易恨不得亲手掐死她。

她轻轻贴近,低声咬耳朵,每一个音调吐字都魅惑:“牌可以还你,但你得告诉我——”

“——于水生、乌玉媚,还有霍璋。他们三个人,谁要为丁晨凯的死负责?”

第8章

赵云今补完妝,霍璋已经等她很久了,明明晚上也没多少人看见,可她执意这样精致。

她推着轮椅离开宅子,霍璋说:“你刚才太冲动了,要是真输给于水生,我想悔局都难。”

“小时候我妈妈请大师算过,我命硬得很,关键时刻绝不会掉链子。”赵云今笑着,“这不是没事吗?况且就算真的输了,你也不会让我出事。”

夜里风凉,她替霍璋掖好毯子:“总听你们说起,但从来也没见着,小东山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霍璋:“你不需要知道。”

赵云今理毯子的手顿了顿,随即抱歉地说:“是我多嘴了。”

霍璋想了想:“跟你说说也没什么,只是霍家太乱,我想你过得舒心一点。”

“小东山是辰嵩在十年前成立的生命药物研发基地,父亲全权交给乌玉媚打理,可这些年她投进去的钱打了水漂没见到回报。她和于水生的事父亲也听到些风声,派人私下查了小东山的账,他怀疑乌玉媚借小东山的由头转移霍家资产,才派我来接手,顺便查清楚账目。”

“乌玉媚想掩盖这笔烂账有一百种法子,可她看得紧,我还暂时查不出什么。今晚你误打误撞倒帮了我一个大忙,乌玉媚那么看中小东山,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古怪,她现在只剩三天时间搬走,说不准会漏出什么马脚。”

赵云今没再贸然发问,安静听他说话。

“上个月乌玉媚的亲侄子乌志在赌场出老千被人逮个正着,那赌场的老板是于水生的死对头,知道他俩关系。赌场为了图数字吉利剁了乌志八根手指,灌了他六壶滚开水,还打断一条腿。今天于水生故意在我面前提起乌志,他一定怀疑是我在报复车祸的事。”

赵云今:“怎么自己学艺不精,还要赖别人头上?”

“乌志这人虽然不走正道,但他没那出千的本事,赌场的人从他身上搜出了桌面上少的那张牌,可他死不承认。我也觉得这事蹊跷,按理说三房又不缺吃少喝,他没必要去做那种铤而走险的事。”

“乌玉媚最疼她这侄子,她的亲信磕了碰了要在西河找仇家,第一个总能联想到我身上。”霍璋冷笑,“可对付她的草包侄子,我还没那时间。”

“既然他们认定是我做的,辩驳也没用,于水生动不了我,说不准会报复我身边的人,你最近当心点。”

赵云今应了,轻柔地问:“今晚我去你那?”

“不了。”霍璋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我还有事,让司机送你回家。”

孙玉斗急着和江易喝酒,私下做主给霍璋的司机换了,派双喜给赵云今开车。

他是霍璋最信任的舅舅,霍璋知道他做的事也没说什么。

“我想开个花店。”霍璋就要上车了,赵云今忽然开口,“在家无聊,给自己找点事做。”

霍璋说:“我找人帮你打理。”

“我想自己来,选址、装修、买花种,本来也是打发时间用的,亲自动手才有意思。”

霍璋没太放心上:“好,那就按你想的来,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车队开走了,留赵云今站在原地,她旁边站着双喜,她不出来还好,一出来他就忍不住哆嗦。

双喜操着翻车鱼的胆子,哭丧着脸问:“赵小姐,你没跟霍先生说刚刚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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