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定三生(62)
阿定态度坚决:“爸爸,你就答应我吧,就当是我的生日礼物。”
钱德信倒是没想到他对于这件事如此执着,道:“真这么想学?”随机笑道:“这有什么难的,爸爸答应你。尽快给你找个最厉害的老师,你生日一过就来家里专门教你。”
阿定终于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阿定刚刚睡醒就听见外面敲敲打打,一片热闹,声音好像是从小花园里传过来的。他眼皮直跳,急匆匆换了衣服就奔到了园子里。
几个工人已经把雏菊清理了大半,连花圃的围栏都被卸干净了。
阿定跑过去,喝道:“你们在干什么?谁让你们干的!”
工头边指挥工人把土地整理平整,边走了过来:“是钱太太让我们弄的啊,说是这花和园子不搭,要种别的品种。”
阿定急道:“现在这个时节,能种什么花?”
工头点了根烟抽了一口,道:“谁说不是,把开的好好的花都铲了,说是要种玫瑰,这天马上就要冷了,怎么种啊?”
阿定不再追问,转身就走,直接去找钱太太理论。
初晨的朝阳洒进主楼的落地窗里,钱太太一边喝牛奶一边坐在窗边欣赏园中的景色。七八个佣人站成一排,人手一套服装,刘管家正在给她挑。
“太太,这件怎么样?米色大方干净,衬你的气质。”
钱太太笑了一声:“好是好,可今天我心情好,想穿喜气点的。”
刘管家赶忙道:“那这件吧,红色多喜庆啊。”
钱太太道:“今天那小鬼过生日,我干嘛穿红色趁他的喜气。”
阿定正巧推门跑了进来。
钱太太怒道:“你懂不懂规矩?谁让你自己跑过来的。”
阿定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把那片雏菊给铲了?”
钱太太怒极而笑,道:“你是在质问我吗?为什么?因为这是我家,我想怎么铲就怎么铲?”
阿定指着她呼哧呼哧的喘着气,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就因为我说了一句我妈妈喜欢雏菊,你才去铲的。”
钱太太冷笑一声,道:“那又怎么样?”
阿定气急却又不知如何阻止这一切,愤怒的喝道:“我讨厌你!”
钱崇尔正巧下楼,听到阿定尖利的叫声,一下子冲了过去:“你凭什么讨厌我妈?你妈才讨厌!她不要脸,做小三破坏别人的家庭,还把你这个拖油瓶强塞给我们。”
阿定气的眼圈都红了,指着钱崇尔道:“才不是,我妈才没有把我强塞给你们,她会回来接我的!”
钱崇尔冷笑道:“你两年前就说过这句话,结果呢?”
阿定的眼泪滚滚而下,瞪着钱崇尔吼道:“你闭嘴。”
钱德信一下楼又是剑拔弩张的场面,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又怎么了?”
钱太太慢悠悠的站了起来:“问你的宝贝儿子啊,大清早的为了一片雏菊在这和我闹。”
阿定现在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从保住雏菊,转换到了妈妈身上,颤着声音道:“爸,我妈妈呢?她是不是不要我了,才把我强塞给你的?”
钱德信一愣,转头去看钱太太,后者双手抱胸,怒目而视。钱德信吞了一口口水,道:“不知道你成天都在想什么?这都几点了,还不赶紧上学去?老李,老李!赶紧开车送少爷上学,还想不想干了!”
阿定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死死的盯着他,追寻一个答案。钱德信被盯的后背发凉,甩手就走:“随便你们闹吧!老杨送我去公司。”
司机老贾总是耳聪目明,闻声急匆匆跑过来给钱德信开门。
阿定转头要追上去,被刘管家死死拉住:“哎呦,你就别闹了,没看老爷都生气了吗?”
钱崇尔得意道:“我没说错吧?不信你就继续等,我看那个女人什么时候才来接你。”
阿定不理钱崇尔的挑衅,眼泪却越落越凶。
钱崇尔转身上了楼,道:“你就是把眼睛哭瞎了,你妈也不会来接你的。”
钱崇婷站在台阶上,看着楼下哭的肝肠寸断的阿定,感觉他真的会这样长长久久的哭下去,直到把眼睛哭瞎都停止不了。
钱太太几步走到阿定面前,冷声道:“想跟我斗,先撒泡尿看看自己的爪子够不够利,自己的獠牙够不够尖!”说完带着刘管家和一众佣人也走了。
这一刻,偌大的厅堂只有阿定孤独的站在那里。阳光照在他身上,也是一片凄惨的亮白,那呜呜的哭声,似冬夜里穿堂而过的风声。
生日宴会
阿定的十岁生日宴,并没有因为早晨的一地鸡毛而偃旗息鼓,反而举行的比哪一年都要隆重。公司里的董事携着家眷能到的都到了。还有一些和德信有着密切合作的公司领导,偌大的厅堂被挤得满满当当,酒台上层层叠叠搭建着两座香槟塔,两边的餐台上都是精致的美食。客人们穿着华贵的服装穿梭在金碧辉煌的厅堂里说说笑笑。花园的各处也都是欣赏园景的客人,悠扬的小提琴曲在空气中飘荡。
此时,钱德信拉着阿定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向大家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下,安静一下。”
嘈杂的人声渐渐消失,钱德信一手扶着栏杆俯瞰众人,一手扬起阿定的小手道:“这是今天的小寿星钱崇定,也是我们德信未来的希望。大家鼓掌欢迎。”
站在一旁的钱崇尔和钱太太齐齐冷哼一声。
这是阿定第一次被公之于众,大厅里静默了足有十秒钟,先有一个小小的掌声响起,紧接着一片掌声被带动起来。钱崇定低头看去,率先鼓掌的是一个小姑娘,和他差不多年纪,眉毛细而弯,眼睛圆溜溜的,笑起来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钱德信笑得十分畅快,招手让身边的侍者递上酒杯,微微一扬道:“大家喝了这杯酒,祝我家的小寿星长命百岁。”
底下一片恭贺声响成一片,纷纷举起酒杯以表祝福。
钱德信一口饮尽杯中的酒,道:“为了让崇定接受更好的教育,能够担负起将来的重担,我决定元旦后就送他去美国留学,大家祝他一路顺风,早日学成归来。”
又是一片恭贺声响起。
阿定眉头皱的死紧,仰头看了钱德信一眼,然后甩开他转身下了楼。
钱德信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笑道:“宴会正式开始,大家一定尽兴而归。”
钱德信急匆匆走下台阶,对着楼梯上的侍应生压低了声音吼道:“少爷人呢?”
被吼的侍应生忙低声道:“少爷去花园了,并没有出门。”
钱德信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你别傻站在这里了,把少爷看好了,宴会结束带他到书房里找我。”
侍应生应声而去,钱德信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再这么争吵下去,最受伤的还是崇定。
阿定穿过层层人群,忽视一切向他投来的或猜疑或好奇的目光。他的心鼓噪着,血液在血管叫嚣着涌上大脑。周边的热闹和嬉笑就是对他最大的嘲讽。大家都在恭贺他离开!大家都在期待他离开!大家都不想要他。他是个累赘,拖油瓶!
他急匆匆扒开人墙,却不知被谁抬脚一拌摔倒在地。四周响起一片哄笑声,钱崇尔得意洋洋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大少爷,你这是怎么了?不好好呆在爸爸身边过你的生日,怎么跑这儿来摔个狗啃泥啊?”
四周的嬉笑声更大。阿定抬起眼睛狠狠的瞪着她,良久扶着膝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转身欲走。
钱崇尔道:“你干什么去?”
阿定恨声道:“不关你的事!”
钱崇尔轻哼一声,不以为意道:“谁爱管你。”说完就不再看他,扭头和旁边的女生咬耳朵。
阿定依稀听到她说:“他妈……”
两人耳语完一阵低笑。四下都是围上来要听笑话的人,阿定双眼赤红瞪着罪魁祸首怒道:“钱崇尔!”
钱崇尔双手抱胸,一脸蔑视:“你们都瞧见了吧,这就是没教养的样子。”
“尔姐姐,此话不对。”一道清亮亮的女音响起,是刚刚率先为阿定鼓掌的丫头。她穿着粉色的长纱裙,金色的粗跟皮鞋轻轻扣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轻响,几步已经站在了阿定身侧,笑眯眯道:“我爷爷常说兄友弟恭,只有自己的兄长友善了,做弟弟的才能恭顺,不是吗?况且……”她望向阿定,嘴边小小的梨涡深深一陷:“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你们几个大的,聚在一起欺负小的,不是更没有教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