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宿舍里没有第三者,两个人才肆无忌惮聊起这个话题。自从割完双眼皮管雨菲养成了随身携带小镜子的习惯,眼下程纯刚开始夸她的双眼皮手术很成功,她立马起身掏出镜子左照照右照照欣赏起来:“嗯,和预期的效果差不多,我还是很满意的。有时候看着镜子里那漂亮的双眼我自己都怀疑那究竟是不是我,像做梦一样。你是不是也心动了?”
程纯脱了鞋子把双腿搭在床上休息:“还是那句话我不想改变自己的样子,普普通通的没关系。”
以前她们也多次聊过这个话题,两个人彼此都了解并且尊重对方的想法。
程纯心里也有对变美的渴望,但是她更渴望维持自己原本的面貌——和曹美琳愈发神似的面貌。
神奇的造物主仿佛有意赐给她一张可以缅怀的面孔,她的思念有了可见的寄托,此生她只想守护这神奇的馈赠。
军训虽然只有一个月,但是却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程纯第一次体会到一种职业的辛苦和神圣;体会到了高强度的□□训练原来可以强韧一个人的精神(前提是你没有被打垮);体会到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集体主义精神;体会到了国家利益高于个人利益的深刻内涵等等。当然凡事都是多面的,一方面她接受到了各种积极的影响和熏陶,另一方面她敏锐地发现两个令她困惑的现象:
一:长得漂亮的女生即使在军训的时候撒娇也是有用的。
二:社会上男人对女人的歧视从学生时代就初见雏形了。
有天上午十点左右照例站军姿,太阳明晃晃的,程纯站在第二排靠队伍左边,心里想着一些能分散自己注意力的事情。
尽管已经是训练的第七天了,她还是没能习惯这个枯燥磨人的项目,她站得笔直挺拔却担心下一秒就要摇摇晃晃歪斜到一边。全身都在渴望做些无意义的小动作,譬如扭下脖子、捶下腰,挠一下脸。
但是她心里一清二楚自己能被允许的小动作只有转动眼球和吞咽口水。
突然前排迸发出一阵控制不住的压抑的轻笑,程纯注意到了那个女生,也很快注意到有几个同学轻轻歪斜了脑袋朝那边看去,管雨菲趁机还撩了一把脸颊的一绺散发。
完蛋了,这个动作太显眼了。程纯担忧地看着年轻的教官走到那个女生面前。
“出列!为什么笑?”
“对不起教官,没忍住。”那女生低着头。
教官在军训第一天早晨就说过,训练场上道歉是没用的。
女生孤零零地站在整个队伍之外。其余人继续站着,程纯注意到教官在管雨菲前面停留了片刻:“站军姿的时候可以撩头发吗?”
管雨菲红着脸摇了摇头,那个年轻的军官没再说话也红着脸走开了。
教官放了管雨菲一马,程纯心里很矛盾,她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受罚又希望她受一点惩罚,这样对那个还低着头站在旁边的女生可能会公平一些。
“我大概真的开始嫉妒你的美貌了。”程纯过后悻悻地说道,她坦诚地跟管雨菲讲了当时自己矛盾的心理活动。
“唉……我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果然女人之间除了妒忌别无其他。”管雨菲故作夸张地说道,脸上露出洞悉一切的淡然。
“不过竟然连你都开始妒忌我的美貌了,看来我是成功跻身美女行列了。”管雨菲兴高采烈地说。
“我不是嫉妒你的美貌,是嫉妒你美貌背后的力量。”程纯严肃重申自己的立场,其实也不能算是嫉妒,只不过是暂时被一种不公平的情绪支配着脑袋。
管雨菲轻蔑地拧着她的脸:“还不都一样。”
另外一件事更是让程纯心里异常堵闷:教官有时候会带着大家做些小游戏,在一次丢手绢的游戏过程中鬼使神差地她把代替手绢的一包纸巾丢在一个男生后面。
那个男生在纸巾落地的瞬间就飞速起身,程纯见大事不妙拼尽全力冲刺,速度堪比发射的火箭。整个班级的人员围成偌大的一个圈,程纯在半途踉跄着往前栽了一大步差点趴在地上。
眼看着就要绕到那个男生之前坐的空位上,他却一把抓住了她的领子。输就输了呗,可他偏偏还大声喊叫起来:“跑这么快干嘛?女生能跑得过男生吗?”
经他这么一吼,程纯脸涨得红通通的,斗志瞬间被点燃,当下做出一个让在场的人大跌眼镜的事:她左脚踩住那人的脚背,右腿灵活地勾住他的脚腕,抬起左腿朝对方的膝盖猛地撞击。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犹豫和拖拉,那个看似魁梧的男生就这样被她绊倒在地。
她在他耳边学着他刚才讥诮的语调轻声说道:“力气大反应慢的单细胞动物,女生跑不过男生能撂倒男生可以吗?”
全班同学和教官都哄堂大笑起来,程纯虽然输了游戏但为自己那敏感的、不容亵渎的自尊心和在场的女生同胞争了脸。
反观那个男生赢的并不痛快,男生群里爆发出阵阵唏嘘声,她听见有人边发出吁声边喊叫一个名字:彭翰,吁——
管雨菲批评程纯凡事太过较真和敏感了,鸡毛蒜皮的事也值得斤斤计较,“总有一天你会落得个愤世嫉俗的脾气。”
程纯不想辩解,生活终将会磨平我们的棱角和不忿不是吗?可现在就让她忍气吞声她真的做不到。她归根结底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但是宿舍里当天还是有了这种评价,虽然说得很委婉。
舍友唐忆旸是这么说的:“我可真羡慕我们班长,不仅成绩好还那么有个性。”
另一位舍友则是这么说的:“我可没这么大力气能绊倒一个一米八几的男生,我们班长真的是拼尽了全力。”
程纯不发一语拿出护肤品涂脸,正在擦护唇膏的舍友看见了也开始说出她的看法:“我们班长可不是什么男人婆,人家可会保养了呢。”她指了指正在拍脸的程纯。
除了她自己,其余五人热烈纷纷地加入这场讨论中来,大家七嘴八舌各抒己见,也算是熟络起来了。直到吹哨声响起,大家依然意犹未尽。
“以后你们说话做事要小心点了,我可是连大汉都绊倒过的人。”程纯总结完,啪的一声关了灯。
程纯睡前给程远征发了条信息汇报最近几天的生活和学习情况,然后想给管雨菲发条信息抱怨一番宿舍今晚尴尬的氛围,想起白天她劝说自己不要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的话,最终作罢。
她将手机关机放在枕头边上,很快就陷入睡梦中。
第六章: 你知道你有多丑吗
班主任王敏华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她教授高一年级组三个班级的语文课程。开学第一次班会上她就任命程纯当班长,和以往不同的是班里不再有副班长这个职务了。
学习委员是入学时成绩排在班级第二名的马明哲,班级里大小职务几乎全部是由成绩好的同学担任的,只有体育委员例外。
升入重点高中才知道什么是人才济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虑,仿佛一不留神就会被人比下去,成为班级里垫底的那个。
还有奇葩的就寝制度,每晚十点整宿舍楼准点熄灯,各班的班主任组成浩浩荡荡的检查小组拿着手电筒到所在年级组的寝室“督察”,先是女生寝室,然后是男生寝室。
窗外暗淡无光,只有“督查组”的老师们悄声走过时才引发走道里的声控灯亮起昏黄的光线。猫捉老鼠的情景剧每晚都在上演,有的时候大家屏息凝神能听见脚步声在门口骤然止步——定是某位老师正俯首帖耳窥听寝室里的动静。
程纯躺在床上,心想这真是一个魔幻的世界啊。当时的她怎么也料想不到,这种场景竟会在若干年后让她怀恋不已。
约莫二十分钟以后,原先没收拾好的同学开始重新活动起来。有人蹑手蹑脚地才开始洗脸,有人做贼似地呱啦着拖鞋起来上厕所。为什么选择在二十分钟以后行动呢?刚入学那会大家都是没什么经验的小白,有一次班主任们刚走不到十分钟,宿舍里的唐忆旸就从床上爬起来去阳台晾晒自己还没来得及挂起的衣服。她才从盆里拿出一件衣服开始抖索平整,就看见一束亮闪闪的光准确无误地打在阳台里并伴随一声高喝:“干什么的!这么晚不睡觉干什么的!”吓的唐忆旸将衣服一丢赶紧爬回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