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幕降临,一切都安静的有些诡异,覃母架起小台灯,说要看会书,让覃默先睡。覃默哪会同意,可胳膊如何能拧过大腿?
覃默终是先躺下,折叠床膈得她不是特别的舒服,不知为何,今夜的覃默总是不能安下心来,感觉像是有大事要发生一样。
过了许久,直到覃母能听到覃默细微的打鼾声,才从床头处拿出纸和笔,她写下一些话,一些想和覃默说的话语。比如文申的家人都很不错,比如要好好照顾外公外婆,比如古镇的房子会属于她等等。
写完之后,覃母把纸折叠起来,放回原位,上面用笔压着。做完这些,她拿出她特地嘱咐覃默从家里带来的那瓶药罐。
她慢慢地拧开药罐的盖子,那动作像是用尽了毕身的力气。她粗略的看了眼药瓶里剩下的数量,心里评估,差不多了。
药瓶里的药粒全部倒出,就着桌上已经微凉的水全数吞下,随后盖上药盖,看着覃默的脸庞,低声诉说:“默默,我想他了。”
再后来,她沉沉的睡去。
面容一如既往的安详,嘴角依然浅扬,像是得到了解脱。
一早醒来的覃默感觉自己的昨天下午才好的精神又掉下去了,她随意地活动肩背,感觉舒服些后才习惯性地看向覃母的方向,看她睡得安详,缓慢地扬起这几天一直耷拉的嘴角。
女孩起身,进入洗手间洗漱,出来后看见桌上有些乱,便准备整理一下有些杂乱的桌子。
她如玉的手指触碰到那空药瓶的时候感觉有一点不对劲,手指将药瓶钳起来,晃了晃,空的?她记得拿来的时候有很多的啊,昨天都还有一定的量,怎么今天就空了?
覃默放下空药瓶,视线所及之处看到了压在笔下的纸。
鬼使神差的,她就去拿起那张信纸。
后来每每想起,她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去触碰那张放在桌上许多天的信纸,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力量吧!
覃默揣着不安的心铺平那张信纸,她发现信纸上面被写了满满的字。
一行又一行看下去,女孩的手颤抖的越来越厉害,这……是什么?
后知后觉的姑娘伸出她颤颤巍巍的手,轻轻地推了推躺在床上的母亲,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她再次推向覃母,这次的力气大了去多,可床上的人还是那样安然的躺在那,仿佛与白色的病床已经融为一体。
覃默触碰上母亲的手,却发现在那一瞬间自己好像已经失去知觉。不知过了多久,这段时间很长又很短,长到每一个动作像是慢镜头回放,短到她的知觉恢复正常。
知觉回复后的覃默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是,她触碰到的手,早已如冰块一般冰凉。
她猛地弹开,一点都不敢碰母亲,她就站在床边,却不敢再次触碰躺在床上的母亲。
女孩不断的摇头,宛如一个摇晃的拨浪鼓,以为这样不断的摇头就能否定发生的一切。
她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她还未睡醒,这是在睡梦中。
最后的最后,一股爆发性的力量从她的嗓间迸发出来,声音之大,大到能感受到她声带的振动,大到放在桌上的杯子悄悄地移了位却无人察觉,大到杯子里的水泛起阵阵水波。
“妈妈!!!”
她的呼喊声换来了正在值班的周医生,可换来医生又如何?再也换不来那一句‘小糯团子’了。
文申看着手机里发出去的消息,心里发慌,这是第一次她没有回早安。
昨天鹿羽说今早去给母女二人送早餐的,文申立马拨过去一个电话,通了,但是没人接。
他一秒不停留的从房间奔出去,拿起车钥匙就要向外冲,连文奶奶问他去哪都没有停下,只留下一句‘医院’和一个背影。
文奶奶寻思着事情不太好,吃早餐的心情也不见了,可恨梁洪和文建都不在家,她便拉着文爷爷走,去街口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鹿羽看到未接电话时已经过去十分钟,他懊恼自己忘记给文申打电话说明情况,又看了一眼已经哭成泪人的覃默,他对伤心欲绝的覃默无可奈何,兴许文申会有办法,于是远离她,回拨电话过去。
“喂?出什么事了?”正在驾车的文申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刹那便按下了接通键。
“申哥,出事了,姑姑走了,吞了大罐的安眠药,默默哭的很伤心……”鹿羽尽量简明扼要,叙述事情的原尾,可他说话时透着一股再怎样抑制也阻挡不住的悲伤,声音也染上了哭腔。
“我在车上,马上就到。”
文申看着前方,没有车。前面的十字路口有红绿灯,绿灯还有两秒,加上黄灯的三秒,速度快的话,够过马路了。
他踩下油门,在限速四十迈的城市内开出了八十迈的速度。
黄灯!!!
3!!!
2!!!
1!!!
迎面上来的是一辆货车。
“砰!!!”
电话那端的鹿羽身体骤然僵住,手机从他的指尖滑落,好似没有一点儿摩擦力。
“砰!”
屏裂。
空气中还带着一些乱飞的玻璃渣。
苏醒
在经历母亲去世和文申进ICU的双重打击之下,覃默变得好似没有灵魂,她的灵魂跟随母亲而去,或是留在ICU里,整□□尸走肉,任人摆布。
鹿羽让她吃饭,她便乖乖地一口又一口的把饭菜喂进嘴里;鹿羽让她喝水,她就咬着吸管,小心翼翼地吸着杯里的温水;鹿羽让她洗澡,她也一声不吭地走进卫生间,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
这样的状况直到覃母的后事全部搞定,直到文申从ICU转进普通病房,覃默才好了那么一点点,亦或是更糟糕了那么一点点。
那是文申转至普通病房的第一天,昏迷的第五天,他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从那天起,覃默不再需要鹿羽叫她做什么了,她会看着时间吃饭、喝水、上厕所、洗漱,这是本好事。但是她怎样都不肯离开文申的病房,所有的一切,她都在病房内完成。
让鹿羽更加疯狂的是,覃默的视线总会放在文申的身上,恨不得一刻不离。比如,覃默进卫生间上厕所,她会停在门边,转身看文申一眼,再进去,进去后关上门,她又会立马打开门,再看一眼躺在床上的文申。
鹿羽第一次发现的时候,被她这样一开一关的操作吓得一愣一愣的,于是在覃默上厕所期间,他一遍又一遍地对还在昏迷的男人说:“快醒来吧!看看默默,她需要你啊!”
洗澡的时候更是绝,覃默会在洗到一半的时候打开卫生间的门,自己整个身子躲在门后,却钻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鹿羽和梁洪还以为她落下了什么东西,哪里知道,她只是看了一眼文申,看完之后,又把门带上,洗澡去了。
梁洪一开始还因为文申这样有些难以面对覃默,可每每看到覃默这样,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反而更加心疼覃默。
说她痴狂也好,疯癫也罢,她乐意接受,她只是不能让文申离开她的视线太久。
后来,慢慢地,鹿羽发现,只要不让覃默离开文申,覃默就不会强烈的抗拒,那种抗拒有一种谁要把她和文申分开就与谁拼命的架势。
覃默每晚还是睡在那张折叠床上,她不肯离开这个房间。梁洪寻思着,不能总让覃默睡折叠床,不舒服不说,对人的精神状态也是有影响的。
所以梁洪找人搬过一张小床放进来,她让覃默休息的时候就睡在那上面,可是覃默怎么也不同意,于是作罢。
鹿羽有意去找过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说这是她在惩罚自己。至于覃默什么时候恢复正常,医生说也许是文申醒来之后,也许是文申醒来之后的许久。
覃默不同意的方法不是说,而是沉默,就那样一言不发地和你较着劲,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你,她不同意。
文申已经转到普通病房十天了,陷入沉睡的第十五天,这一天他依旧没有醒来。
这天晚上,梁洪和鹿羽走得晚,临近覃默的休息时间还没离开。覃默罕见地开口说话,“我们要休息了,还开着灯会打扰文申休息的。”
梁洪和鹿羽面面相觑,对视良久。
准备抬脚离开时,发现覃默用一种敌对的眼神盯着他们两个人看,两人赶忙开口,“这就走。”说着脚步也马上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