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37)
没有他,她过得很好。
这样想来实在让人心情复杂。
事实上,贺铭遥昨天便住在隔壁——那通电话,是算着时间打过去。
结果却不出所料。
奚苒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堵住他后面想说的话。
哪怕贺铭遥从小就聪明过人,无所不能,也有些摸不清,在目前这种纠葛下,他该如何将老婆追回来,感觉比追个素不相识的陌生女人还难。
律师事务所那边,张律师已经按照指示,将钱退回去、委托也拒了。奚苒一定知道是他做的了。
那她……能试图明白他的心吗?
贺铭遥不想离婚,不想她离开。
也不能接受,她将自己从他的生命中剥离出去,让人撕心裂肺。
但是这时候再表白什么,奚苒还会信吗?
会觉得他是在花言巧语哄骗她吗?
会觉得他只是占有欲发作、才千方百计想将她留下吗?
之前,她提到过孔熙,应该是觉得自己还爱孔熙吧?要怎么才能让她相信,他也只是个凡人,不是什么矢志不渝的情圣,早就对孔熙没了任何感情,对日夜陪伴的女人日久生情了呢?
一时之间,贺铭遥那价值千金的大脑,也觉得稍显无措。
正在踟蹰这当口。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贺铭遥脸色微变,尚未来得及多想,先转身,回了隔壁房间。
阖上门。
他冷着脸,将电话接起来。
“什么事?”
贺夫人声音平静:“那个女人刚刚来过了。”
那个女人说得是孔熙。
贺夫人自持身份,时时刻刻要展现名流教养,哪怕再厌恶,也极少用这种词指代,一般都直接叫“孔熙”。
想必,这一刻,她心情十分不悦。
贺铭遥眉峰聚起,薄唇微启,声音极冷,“她什么事?”
贺夫人:“你是不是给她什么暗示了?竟然让她胆大包天到来试图讨好我?贺铭遥,你脑袋清醒一点。奚苒就已经够不够格的了,要再和那女人旧情复燃,是想要让人笑掉大牙吗?”
“……不要这么说奚苒。”
贺夫人一愣,“这是重点吗?”
这房子买的急,一开始也只是给手下人暂住用,没有来得及好好装修,看起来略有些破旧。
房型格局同隔壁类似,但这间门口放了张长桌,半臂宽、两臂长,桌檐已经有点掉漆。
贺铭遥整个人同这里都是格格不入。
但他也没有嫌弃,垂着眸,顺势靠在桌边。
一字一句,开口道:“贺夫人,你这样说奚苒,她会不高兴。”
贺夫人诧异万分,“不高兴?她凭什么不高兴?我哪里说错了吗?又不是什么名门大小姐,一个村里来的丫头罢了。要不是出身还算清白、人也乖模乖样,你以为……”
贺铭遥打断她:“凭她是我的妻子。这样够了吗?”
“……”
那些曾经被刻意忽视的细节,他只能一一弥补上。
对贺铭遥来说。
世界上没有“来不及”三个字。
……
电磁炉关了许久。
锅底已经彻底转凉。
奚苒站起身,打算先将茶几简单收拾一下,汤倒了,电磁炉拿走,空出位置,再给岁三拿点饭后甜点过来。她昨天试着做了布丁,一直冻在冰箱里,这会儿应该已经成型了。
岁三也站起来,挽起袖子,要帮她忙。
奚苒没客气,就说:“那你帮忙把包装纸什么的收一下吧,垃圾袋在那边。记得垃圾分类。”
说完,弯起眼,笑了笑。
自己则是端着锅,去厨房倒汤。
水槽旁,她掀开锅盖。
冷却的红油散发出一股奇怪气味,不难闻,只是有点奇怪。
奚苒却觉得有些冲天灵盖,胃深处不自觉翻出酸水,一阵阵泛上来,呕吐**难以克制。
“嘭”一声。
手抖了一下,锅重重摔到水槽里。
她脸色逐渐变得煞白,趴在水槽边,双手撑着台面,难以自持地干呕起来。
岁三听到动静,放下手中事情,快步走来。
见到她这般模样,岁三吓了一大跳,连忙扶住她肩膀,急急问道:“怎么了?怎么回事?”
奚苒嘴巴微张,整个人难受得要命,一点都说不出话来。
岁三一连问了几句,终于回过神来,松开她,去饮水机倒了温水,端过来。
奚苒漱了漱口,又喝了一些,渐渐好了些。
胃里虽然还有点发胀,但想吐的感觉却消了不少。
岁三皱着眉,又问了一次:“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
奚苒摸了摸胃,摇头,轻声道:“没事,应该只是吃多了。我一会儿吃片健胃消食片就好。”
第29章 29
吃火锅吃到撑, 那是常有的事,两人都没放在心上。
因为次日要上班,奚苒没留人到太晚, 免得晚上奔波、休息不好,傍晚就送岁三离开。
自己也一同去了小区外头遛弯, 顺便买点水果零食。
黄昏, 天光如洗。
江城冬日湿冷湿冷, 寒意几乎能浸入骨髓, 若是手指裸露在外, 都会不由得蜷缩起来。
奚苒只是送人出来而已, 穿得就很随意。睡衣外套了臃肿羽绒服,耸着肩、手缩在袖子里头,脚踩一双ugg雪地靴。头发则是乱蓬蓬地束成丸子, 顶在头上,看起来粉嫩得跟高中生一样。
小区大门口, 她脚步停了停。
一打弯就是超市了。
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再次重现。
这青天白日,又是人来人往。
奚苒咬唇,尚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 那人竟然追上来,走到她旁边。
“奚苒。”
声音低沉又好听, 语气一如既往地淡漠平静。
竟然是贺铭遥。
倏忽间。
奚苒整颗心都松缓下来, 甫一回神, 惊出一背脊冷汗。
然而, 很快地,她又绷紧了神经。
“什么事?”
奚苒侧身退了两步,仰头,面无表情地问道。
实在很难给他什么好脸色。
但是在马路上,这般大庭广众,小区保安一探头,就能看到两人在说话,她总不好直接撒泼,丢人现眼、引人围观。
“……”
贺铭遥静了静。
休息日,他却还是衣冠楚楚,西装虽然似有些褶皱、不复平整,但和睡衣出门的奚苒比起来,已经算得上天差地别。
还未说话,气场先将人压了一截。
见到奚苒神色动作这般防备,贺铭遥脸色有些僵硬,抿唇,深吸一口气,勉强缓和下来。
沉默片刻。
他一字一句地开口道:“奚苒,新年快乐。”
严肃得仿佛什么天大的事一样。
奚苒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犹犹豫豫地试探回复他:“……新年快乐?”
贺铭遥沉沉地望向她。
倏地,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他状似随意地问道:“放假,你没有同……别人呆在一起吗?”
奚苒立马就听懂了他言下之意。
整个人竖起了尖刺。
“不用你管。贺铭遥,你这么闲的吗?还管别人的私生活呢?”她冷哼。
贺铭遥眼神立马黯淡下来。
然而这次他竟然没有做什么纠缠,只了然地点点头,“嗯,我不问了。你快点回去吧,外面挺冷。”
说完。
贺铭遥拿起手中袋子,强硬地塞到奚苒手上,转身,失魂落魄地离开。
他人高腿长,步子很大,很快走得没影了。
奚苒有些难以置信。
……就这?
他是在做什么?
难道特地过来一次,就是为了对她说一句“新年快乐”吗?
这可不该是贺铭遥会做的事。
对他来说,完全是在浪费时间成本。
以奚苒对他了解,贺铭遥作为一个合格资本家,平日每个行程,都会有极强目的性,且必须有所收获。要不然,他就不屑亲自费力去做。
莫非,是因为在律师那件事上给她使了绊子,心里一个劲儿沾沾自喜,干脆专程跑来看看她情绪吗?
也不怪奚苒把人往恶毒角度想。
今天这场短暂相见,实在让人出乎意料。
奚苒在原地呆立许久。
一阵寒风吹过。
她冷得一个哆嗦,回过神来,慌里慌张地三两步跑进超市。
手上还拎着贺铭遥塞给她的袋子。
奚苒低下头,眼睫飞快地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