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26)
周六。
日上三竿。
奚苒没什么事,赖在床上玩手机,不愿起来。
“嘭嘭嘭——”
大门被敲响。
“……”
她蹙起眉。
这套房子一开始就没有装门铃,快递在小区里有代收点,不会上来,一般只有外卖小哥会敲个门。
但她今天没有叫外卖啊。
这个点,会是谁来呢?
犹豫这会儿功夫,敲门声并没有停下,而是持续不断,似乎不依不饶。
奚苒不得不套上外套,下床,去到门口。
“谁啊。”
“……是我。”
奚苒开门动作倏地停下,手僵在半空。
贺铭遥?!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又怎么会来?
这地址,从来没告诉过他啊。
奚苒心头绕过一万种猜测,深吸了一口气,隔着门,问道:“你有什么事吗?今天民政局不开门。”
贺铭遥咬牙切齿,“先开门,你要一直这样说话吗?”
奚苒:“我不想看见你。”
“……”
倏忽间。
贺铭遥竟然觉得心脏血液冻结了一瞬,整个人温度都冷下来。
奚苒在抗拒他。
这个认知,再次浮现在脑海。
贺铭遥竟然有些不敢置信。
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从照片看,人长得确实不错,所以奚苒这么快就爱上别人了吗?
这不可能。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他竟然全身心都在拒绝这个可能性。
明明婚前就约定好了。
顿了顿,贺铭遥低声开口:“奚苒,有些事我可以解释。我们好好说……你不要太过分。”
第20章 20
贺铭遥语气里不见什么情绪, 听起来依旧平静淡定。
明明说着“解释”,却仿佛只是完成一件什么任务一样, 显得别人都像是在无理取闹。
奚苒皱了皱眉, 心中愈发恼怒起来。
什么叫她“不要太过分”?
到底是谁在过分啊。
明明是她被他放鸽子、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了好不好, 怎么就她过分了呢?
隔着门,她冷冷地说:“贺铭遥,你讲点理。”
“……”
贺铭遥蹙了下眉。
老房不比新楼,完工早已经有些年头。走廊墙壁本是本白色, 经历岁月磋磨后, 渐渐染上灰色, 蒙蒙一片, 不甚亮堂。
然, 就算周围环境并非高堂雅座、琼林玉树,也无伤人自身的矜贵气质。
贺铭遥站姿如松、面冠如玉, 整个人笔挺挺地站在门口, 愣是透出一股高不可攀、格格不入的气场来。
奚苒不想给他开门。
只能从猫眼里管中窥豹一番。
沉默片刻,贺铭遥再次抬手, 敲了下门。
他模样依旧平静, 款款开口道:“那天,孔熙是闯进公司来的。事发突然,我以为来得及处理完之后赶过去见你。抱歉。”
奚苒愣了愣。
没忍住, 低低地嗤笑一声。
贺铭遥都会对她说“抱歉”了, 看来这婚姻路上, 他也不是全然没变化。
只不过, 现在奚苒已经不需要这些小细节了。
爱情太辛苦,她不想从尘埃里抠糖。
也不需要这点浪漫,没必要。
很快,奚苒收了笑,悠悠地开口:“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换证的话,我们再约时间好了。”
“……”
贺铭遥一顿,眼神乌压压地沉下来。
说实话,他极少踏足这种地方,更别说为了女人,费尽功夫,又是买房、改签机票、又是亲自跑到这里来。哪怕和孔熙在一起时,也是孔熙找他、等他、迁就他比较多。两人情意浓厚时,不分你我,到最后由孔熙主动撕破脸,才更让贺铭遥生气。
所以,在贺铭遥26年人生里,主动找上门,向她小心解释道歉。
这种事,都能算得上骇人听闻了。
结果奚苒居然,连开门都不打算开一下?
静待片刻。
面前,大门依旧纹丝不动。
贺铭遥脸色彻底冷下来。
抿着唇,他淡淡开口:“……是叫周远吗?你说的那个男人。”
奚苒一直背靠在门上。
这两两静默的几分钟里,她心绪万千,辛酸苦辣,似乎在倏忽间,全部尝了一遍。
万万没想到。
贺铭遥竟然没有直接走人,而是说了一句这话。
奚苒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打听到了周远,但贺家这种家庭出身,只要他想知道,世上大抵都没有秘密。
两人从出生就像活在两个世界,思维模式和行事方法都大相径庭。
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但奚苒却在他这问题中,感觉**受到了侵犯。
“贺铭遥,你找人跟踪我?还是调查我?”
贺铭遥没说话。
事实上,此刻,她租的这套房、包括隔壁房的产权,都已经在贺氏集团名下。
买卖不影响租赁,直接和房东交易,所以她还尚未知情。
明明没必要为奚苒花这么大功夫,但偏偏贺铭遥就是默认、让手下人这么做了。
奚苒立刻气急败坏起来,抬高了声音:“我告诉你!不是!不是周远!我喜欢的那个人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爱我也尊重我!绝对不会像你这样莫名其妙!贺铭遥,我不想见到你了!等你空出时间,让徐明给我消息就行。希望离婚那天,是我们这一生里,最后一次相见。”
“……”
周六傍晚。
暮色四合时分。
贺铭遥和沈从宴碰了个头。
周铮闯得这个大祸,还得感谢沈从宴及时通风报信,压住消息,没让媒体弄出来,给贺氏足够时间去解决,将影响压到了最低。于情于理,贺铭遥都得感谢一下沈从宴。
两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沈家从来都是站队立场坚定,一直挺贺铭遥。这种亲密关系,没必要再说什么客套话。
酒吧,光线明明灭灭、妖妖娆娆。
贺铭遥举起洛克杯,冲着沈从宴抬了下下巴,仰起头,将杯中酒饮尽。
顿了顿,他沉声道:“这次谢了。”
沈从宴笑了一声,“咱们还说什么谢。我听说了,是你舅舅弄出来的?”
贺铭遥垂眼,点点头,“嗯。”
沈从宴:“他之前不是挺低调的么?工作能力也算过得去?怎么会发生这种意外?”
一说到周铮,他是贺夫人亲弟弟,也就是贺铭遥舅舅。
关系亲密,总容易让人想到家族内斗纷争之类。
但像企业开发这种大项目,涉及到方方面面,不仅仅是对内员工工作调配,还有对外时,各个部门接洽、政府审批、社会舆论口风等等,从上到下,都是一条闭环,一环扣一环,需要反复审查、核对,也不是项目负责人一个人可以全权解决、只手遮天的。
哪怕真是周铮蛰伏多年,想给贺铭遥使绊子,实际操作上来说,也没有那么容易。
贺铭遥淡淡地道:“表面看起来好像是拿了拆迁回扣,准备强行施工,但应该还要再查查。”
周铮一直在给贺氏打工,又有贺夫人关系,不至于需要吞这点拆迁款。而且,就算真是这样,居民为了拆迁款直接跳楼自杀,听起来好像也有点奇怪、不符合常理。
整件事疑点太多,时间又短,贺铭遥这边暂时还没能查出什么结论。
沈从宴“哦”了一声。
没再多问。
这会功夫,背景音乐换了一首,听起来舒缓许多。
光影明灭中,倏地,沈从宴听到贺铭遥恍若漫不经心地出了声。
他在问:“从宴,怎么才能让女人回心转意?”
沈从宴一惊,手上酒杯差点脱手。
“……我没听错吧?”
他讪笑着,问道。
贺铭遥不说话,定定地看着他。
沈从宴立刻明白了,“你和奚苒姐姐还没去办手续?怎么?你又改主意了?”
“嗯。”
贺铭遥爽快承认。
这下,沈从宴更为惊讶起来。
“铭遥?你是被人附身了吗?我操,孔熙走那会儿你都没想过让她回头,奚苒姐姐……哇,你还说没爱上她,你这就是爱上她了好不好?不想离婚,不就是舍不得她么?”
贺铭遥觉得这件事很难解释清楚,但他自己也有些理解不了自己内心。
懊丧地捏了捏鼻梁,他轻咳了一声,说:“应该是占有欲吧。”
毕竟是同床共枕了三年,在贺铭遥潜意识里,奚苒就该是他的女人,不能被人觊觎,也不能随意离开他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