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奴(24)
痛不欲生之际,顾不上管是谁递过来的饮料,就着人家的手就往下灌,这会儿悲剧了,尴尬了,她抓着邱沐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咳咳咳咳…”,这刺激比麻辣锅更烈,蒋荻想要不干脆咳晕过去算了。
“邱沐你去找服务员要瓶酸奶,解辣”,杨一给她倒了杯清水,“这孩子一点辣不能吃啊,一会涮清汤的吧啊”。
耿菲菲不停拍着蒋荻的背,后悔不已,她竟然没问问蒋荻吃不吃辣。
“你先喝点水,我去给你要酸奶”,邱沐用另一只手把一杯清水推到她跟前。
这个举动及时的给了蒋荻一个台阶,手足无措的她如蒙大赦,松开邱沐的手抓起水杯一口气喝个干干净净,还险些呛到,她只觉得心肝胰脾肺哪儿都烫,脸更烫。
杨天卓看着蒋荻涨红的脸,又心疼又无奈,失了先机,没了用武之地啊。
邱沐很快拿了瓶酸奶来,拧开盖直接递到了蒋荻嘴边。
酸酸甜甜的滋味充斥口腔,辛辣的激烈过后,竟有种满足感,是酸奶的功效吗?
“是不是好点了?再吃点菜压压”,耿菲菲从清汤锅里夹了点青菜给她。
邱沐喝了口水,感觉被蒋荻抓过的那只手轻飘飘热乎乎的。
终于消停了,蒋荻低头吃着菜,心里却翻江倒海,上次坐人大腿,这次又抓人手,邱沐没鼻子没脸指责她自以为是的场景还无比清晰,她却一次次做出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换做是谁都不可能不误会吧,不知道邱沐在心里鄙视她多少次了,反正她自己都快鄙视自己了,蒋荻越想越不是滋味。
“你们很快就要升高二分文理班了,心里都有想法没?”,杨一一边吃饭一边问,口气很随意。
他轻描淡写像朋友聊天似的一句话,把几个人说愣了,他们没意识到距离期末考试已经不远了,没意识到高一生活就快结束了,更没意识到他们即将面临人生第一次选择。
“都还没想吧?”杨一笑眯眯的看着几个目瞪口呆的年轻人,似曾相识啊,“有时间可以想想了”。
“这,这么快了?”杨天卓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恩的,这还哪都没到哪呢,以后的路长着呢,努力吧少年们”,杨一大喇喇的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杨一的话没说全,至少有一句话他留下了,以后的路长着呢,不知道要面对多少选择,和分离。
“我肯定文班”耿菲菲咬着筷子,“你呢蒋荻?”。
“我,文班吧”,蒋荻觉得自己应该没什么悬念了。
“我也文班”,杨天卓发誓似的举着筷子说。
“你凑什么份子,文班注定是女生的天下”,耿菲菲斜了他一眼。
“谁说的?”杨一惊讶的看着她。
“就是啊,事实证明女生天生就不是学理科的料,没长那脑子”,耿菲菲托着下巴自怨自艾的样子。
“事实证明就没这个说法”,杨一哭笑不得,“小小年纪什么思想,高二理科班的学霸可是女生,别给自己不努力找借口,再说了文理只是各有所长,无优劣之分”。
“就是就是”,杨天卓可算找到回击的机会了。
耿菲菲没理他,“所以我们这种连数学都死活学不好的就应该学文,扬长避短”。
杨一喝了口水,看着火锅咕嘟咕嘟的翻滚,蒸腾起迷蒙的水汽,眼里闪着说不明的情绪,“文科或是理科,不在于你能不能学,该不该学,而在于你想怎么选,选了是否能不后悔,选择很重要,不后悔更重要,最重要的是,能不能坚持不后悔”,杨一的声音平静低沉,像是说给几个少年人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年少不识酸甜苦辣,也许多年以后会有共鸣吧,但现在,这几个货心里琢磨的是,“快期末考试啦我的妈”、“考完试要开家长会吧?”、“考不好得挨骂了”、“肯定学文,一堆符号跟火星文似的”、“学理啊,长篇大论的不如撞墙”…。
吃饱喝足,杨一回宿舍收拾东西去了,杨天卓拍着自行车盛情邀请,
“蒋荻,我送你回家吧?”。
蒋荻还没开口,耿菲菲积极的充当了发言人,“不坐,这么大的太阳,你想把她烤成红薯呀”。
杨天卓虽然不服气,却也没法反驳,这盛夏的阳光实在热情得不像话,然而更不像话的是,蒋荻竟然干脆的答应了。
“好,走吧”。
“你不嫌热?”耿菲菲拉着她的胳膊。
“没事,也没多远,周一见”,蒋荻逗着摸了下耿菲菲的脸。
杨天卓捡到了意外的福利,美得又差点即兴赋诗,他乐颠颠的把自己用来充当遮阳伞的校服蒙在了蒋荻头上,当然还不忘挑衅的瞟了邱沐一眼,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耿菲菲看着骑得歪歪扭扭的自行车,觉得那人后背上刻着四个大字:小人得志。
邱沐沉着个脸,一声不吭,发现耿菲菲看他,又拿出一副发生什么了发生什么又与我何干的表情,耿菲菲禁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句:德行,活该!
蒋荻这一路可谓惊心动魄,杨天卓上次说的话必须是在吹牛,什么自己车子骑得很稳不会摔到人,是没摔到人,但吓到人了怎么算,他这一路就没骑过直线,蒋荻抓着车座的手都酸了,从他们身边走过的几个路人都被他这架势吓得蹦开八丈远,这年头碰瓷的都这么高颜值了?
总算是熬到了家门口,蒋荻后背都出汗了,不过比起可能要跟邱沐坐一趟公交车的尴尬,她宁愿一路惊魂,离那个人远点,自己能少出点糗,少招点厌。
杨天卓舔着脸解释:“我载、载我妹妹的时候挺稳的,估计是今天太热了”。
“你有妹妹?”蒋荻很惊讶,至于天热跟骑车画龙有什么关联她懒得追究,反正好歹没摔着她,已经很知足了。
“恩是啊,7岁,特别可爱”,杨天卓一脸宠爱的表情。
蒋荻觉得挺新鲜的,她们大部分都是独生,很少有兄弟姐妹的,想象不出家里多个妹妹或是弟弟的是什么感觉。
回到家,爸妈都还没回来,蒋荻洗了个澡躺到床上玩手机,看到二十分钟前耿菲菲发来一条微信,是一张照片,背景像是在公交车上,主人公是邱沐的后脑勺,蒋荻整天看邱大少爷的背影,怎么会认不出来呢!只见t恤的领口处贴着一张黄色的小便签,上面写着“我有病,离我远点!”后面还画了个“耶”的手势。
蒋荻“噗嗤”笑出声来,也不知道戳中她哪处笑点了,越看越想笑,越笑越厉害,最后傻子似的笑了能有十分钟,果断回了一个大拇指给耿菲菲。
笑爽了,蒋荻又很手欠的点开了沐星而行的朋友圈,没有更新,非好友状态她只能看到那一条,白锦媛踩在秋千上的脚。
今天杨一也提到了理科班学霸,不说名字大家也都知道是谁,白锦媛,校花,学霸,广播站负责人,邱沐的老朋友,蒋荻不觉得自己是个有嫉妒心的人,从小到大都没有,她的生活很简单,思维也很简单,做喜欢的事,想做的事就努力做好,其他的都不太在意。
对白锦媛的一点微妙的情绪,确切的说应该是佩服,人对强者的反应无非两种,嫉妒和佩服,嫉妒,跑偏容易生怨愤,佩服,运气好了能激励人上进,很显然蒋荻属于后者。
在她上午偷偷跑去公告栏拍广播站招募简章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潜意识里想成为白锦媛那样的人,不为光彩夺目,只为了能使自己变得更优秀,或许还为了点别的什么,她不想想。
邱沐取回了拿去补胎的自行车,锁好车后没有上楼,径直走到小区花园,顶着大太阳坐在小秋千上晃荡,晒得冒油也比孤零零冷清清强。
手机微信响了几下,杨一在群里询问他们是否都安全到家了,这里只有耿菲菲和闫鸣是他好友,连杨一也是陌生人状态,不过最后一个回消息的陌生人肯定是蒋荻,头像是个白色的沙漏,而且这英文的昵称不太可能是杨天卓。
邱沐顺手点开了蒋荻的朋友圈,最近一条半个小时前发的:谢天谢地,我还活着!一连串的哭脸。
想起刚不久前杨天卓那副得瑟的样儿,邱沐从后槽牙的牙缝里挤出一声不屑,欠揍!
下面一条三天前的,是一张自拍照,半张脸,另外半张被一只猫挡住了,配字:走,我养你!笑脸。邱沐看着照片中人微眯的眼睛,竟也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