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镛看着眼前一米八十多高的弟弟,二年晨跑让他看上去更健康,只是这样大一个男生,睡觉缩成一团,这哪行。
徐伯镛直接下了命令:“从现在开始躺着睡,自己晚上睡觉时提醒下自己,身体伸展开睡。”
正睡觉时怎么提醒自己?余仲不懂。
他如此小心谨慎,还是招来徐伯镛的挑剔。余仲皱着眉,一个睡觉都会被说,他不知道这是自己太差劲,还是徐伯镛故意。
徐伯镛有改正论文经验,却没有给人改正睡姿经验,凭借几次出海经验和在部队训练经验,他补充的告诉余仲:“或者你晚上睡觉前调整好姿势,把自己绑起来再睡。”
余仲昨晚被折腾的没睡好,心里本是委屈的没处说,现在又被要求绑着再睡,这让余仲心理异常难受,委屈中自卑更多。
组会上被批评,学习被批评,实验被重做,在徐伯镛面前说话没分量,不如程冬坤、邱子林讨徐伯镛喜欢……现在,他,怎么连睡姿都入不了徐伯镛眼。
在实验室的博士生眼里,徐伯镛是小老板。在余仲眼里,小老板比大老板还老板。
余仲深吸一口气,答:“是。”
回答虽然如此,但余仲一个正常人,哪会把自己绑起来睡。
奈何徐伯镛铁了心要改余仲毛病,都会说到做到。
经过兄弟俩两个晚上的睡和叫醒战斗。
徐伯镛决定亲自动手,睡前把余仲固定好姿势绑起来。
这夜,余仲惊恐的瞪着眼,没想到他刚躺下,徐伯镛便拿着几根带子站在他床边,告诉他:“躺好。”
这架势,如果不是两人认识,徐伯镛就是在绑架抢劫,即使余仲认识徐伯镛,此时仍难免惊恐,心里莫名的恐惧。
徐伯镛笑了,“就那么怕我?”
余仲一点都笑不出来,惊坐起来,嘴唇挪动了几下,才发出一个音:“不。”
徐伯镛哪里会同意,他想改余仲毛病从来不手软,带着几分不容置疑说:“躺下,我好把你绑起来。”
余仲双手在被窝里握拳成石头,在徐伯镛瞪视下坚持好一会,才躺下去,任由徐伯镛帮他固定姿势,一个他并不喜欢的平躺姿势。
21天的出海,余仲被绑睡觉15天。刚开始根本睡不着,后来疲困程度太重,他勉强能睡着,却因为习惯翻身抱膝盖受阻碍而醒,导致他不能深度睡眠。
余仲晚上睡眠质量大幅下降,白天看上去精神不济,徐伯镛知道,他会提醒余仲:“困了去洗把脸”,却没改变绑着余仲睡觉的想法。
最让余仲无法接受是,下船之前,他在整理行李,徐伯镛还在提醒他一下:“回去自己也要注意睡姿,如果以后再让我看到你抱着膝盖睡觉,要多发表篇论文来顶。”
发论文,现在是余仲死穴。
一方面,不过徐伯镛审的论文不可以发,另一方面,论文也太难过徐伯镛审,余仲至今也没一篇徐伯镛满意论文。
而H大要求,硕士学生必须有核心期刊论文发表才能毕业,否则延期,余仲现在已经担心能否顺利毕业事情。
毕竟,有徐伯镛在。
一个让学生难毕业的老师,更何况是他余仲。
***
余仲研三时候,徐仲镛已经在国外读研回来。
徐仲镛读研仅需两年,完成所有课程修满学分即可。他带着一个新同事来找余仲,以庆祝我毕业回来为理由出去聚聚,新同事依旧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但这个人比以前的吴凡更加青春活力。
徐仲镛从原来的“突突突”车换成一辆普通的商务车,他爹给他空降到一个项目上,职位项目助理的助理。
这位同事是项目助理,曹金辉。
曹金辉名校毕业,他知道,名义上他是徐仲镛顶头上司,实际上他是徐仲镛小弟,和古代陪太子学习一样性质。
徐仲镛开车带着余仲,曹金辉自己单独开一辆车。
路上,余仲问徐仲镛:“吴凡还在你那工作么?”徐仲镛上次带吴凡找他时候,余仲也听得出来,吴凡在对徐仲镛表忠心。
所以余仲难免问一句,确认这样表忠心人,是不是还会在徐仲镛那工作。
徐仲镛没什么在意的答:“在啊。”吴凡在公司里,但徐仲镛不会再让吴凡和余仲聚。
徐仲镛心理清楚,上次带吴凡见余仲,看似吴凡给了余仲自信,实际上吴凡是在和余仲比惨,给余仲带来的是负面情绪传递。
徐仲镛仔细分析吴凡这人,骨子里是悲观思想。他认为,这样人不能多带给他二哥,以后任用也要慎重。
徐仲镛一点和余仲讨论吴凡的意思没有,他继续说:“去吃川菜如何?”
余仲以前生活在W省,辣椒炒辣椒能当一道菜的省份,所以徐仲镛带他二哥吃以辣为主的川菜。
余仲也喜欢川菜,他答:“好。”稍缓,又问:“不喝酒吧?”他还有实验要做。
徐仲镛出国留学回来,痞气减去不少,现在又穿着衬衫西裤的更多几分正式,但那笑容仍带几分痞味,“喝酒?出国时候喝酒差点被关禁闭,回国后咱也不能破戒啊。”
余仲放心些,不喝酒还好。但他没听出来,徐仲镛“破戒”完全是说僧人生活。
三人川菜,徐仲镛吃的不多,他更多是希望他二哥生活过得快乐点、活跃些。
曹金辉没负徐仲镛所望,推荐余仲球类运动,听说余仲晨跑,更是要带余仲跑马拉松,似乎会让余仲乏味生活多了很多乐趣。
可能是马拉松精神刚好和余仲相符合,余仲决定准备半年,开始参加半马。
也不知道徐伯镛哪一根筋没搭对,得知余仲增加跑量准备马拉松后竟然提出反对:“怎么没多用心在实验上?”
进入研三以来,徐伯镛口中最高频的两个词“实验”、“论文”。
按照正常研究生培养,此时已经要着手写毕业大论文。可余仲别说毕业大论文,就是一个满足小论文的实验都没搞定,小论文更没发表。
随着越来越靠近毕业时间,余仲的压力越来越大。
可,实验就是没结果。
这种实验做不出结果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呢?
余仲会在纸上一遍遍画佛祖,快快显灵;会在本上一次次描十字架,耶稣、圣母快快来拯救。
或者,余仲会告诉自己:
今天扶老人了,一定能做出结果来。
今天捐款了,一定能做出结果来。
今天喂野猫了,一定能做出结果来。
今天吃的全素,一定能做出结果来。
今天给老太太让座了,一定能做出结果来。
今天做梦梦到鲤鱼了,一定能做出结果来。
今天天气这么好,一定能做出结果来。
今天见到一角硬币,一定能做出结果来。
今天没吃饭,一定能做出结果来。
今天没睡觉,一定能做出结果来。
……
可,怀孕的师姐孩子都生了,做梦都梦到佛祖和耶稣坐在一起了,实验,还是没做出结果来。
焦虑、生气、无奈不足以形容余仲心情。
这时,余仲怀疑的不是实验,怀疑的是佛祖,怀疑的是耶稣,怀疑的更是人生。
如何打基础
余仲、程冬坤、邱子林,徐伯镛一批带的三人。
程冬坤计划研究生毕业后出国,他姐已定居国外,准备去姐姐那读个博士。邱子林准备和徐伯镛相爱相杀到底,成为徐伯镛名下带的第一个博士,他坚信吃老家秘制羊肉能大补,终有一天能补到徐伯镛满意的智商。
余仲也被邱子林问过毕业去向,余仲只说回老家工作,具体做什么也没说。
三人中,只有程冬坤好点,因为他的论文被徐伯镛定义为“学术垃圾”,而邱子林和余仲连垃圾都没制造出来。
邱子林显然比余仲乐观,他在实验室里很大声说:“我感觉我就是个垃圾,怎么还能制造不出垃圾呢?”
博士师兄为邱子林鼓掌,说:“恭喜你进入读研最高境界——感觉自己就是个垃圾。”
余仲默默无声,他早到了最高境界。
可高处不胜寒,他熬不住了。
面对又一次实验失败,更近一步靠近延期毕业,余仲崩溃了,精神病院已经无法满足余仲,他更需要120抢救心肌。
运河边,余仲又来了。
不是来发泄情绪,余仲是要自己承认自己是个loser,连垃圾都不如的失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