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恶毒话,他心理还是在意。
他不是狗娘养,他有家人,只是为前途把他送人;他总被骂“婊 | 子养的”,可应该不是。
只是,他是从小被抛弃那一个,从小被放弃那一个而已。
也许,他还是渴望有个妈妈,有个正常出身,知道自己来自哪里。
曾经,余仲也想拿着音乐书,说:“世上只有妈妈好,我是妈妈的宝。”
曾经,余仲也想得到一点点温暖,即使是深夜里给他窝窝被角也好。
也许,他也想明白地告诉所有人,“我有妈妈”,开家长会时,他会拉着一双暖和的手说:“这是我妈。”
他多么想有个妈啊。
妈,是这世上最温暖的字眼,人类所有语言中,只有“妈”的发音几乎一致,因为叫Ma,是人类的本能。
可他不曾拥有,连叫“妈”的本能都不可以有。
或者,余仲,也渴望有个家的港湾能让他停留,能为他遮挡那么一点点也好,让他无惧外面风雨,不怕嘲讽。
事实上,余仲知道,这些都和养父有干系。家里面只有养父知道他今天结束考试,进入暑假。
也和余大姐有关,比如,徐伯镛去养父家送钱,是他让余大姐阻挡,也只有他们姐弟知道,如果不是余大姐说出去,无人能知。
至于余大姐为什么说出去,余仲认为是余大姐是特意指出,想说明他不同意父亲娶邢桂琴。
不知不觉,余仲已经来到海洋科学学院楼下。
电话声响起,余仲才发现,他状态不对。
看一眼,徐伯镛电话,挂断电话没接听,余仲站在楼下整理自己情绪。
余仲心理自嘲,还是太久没亲耳听到这样恶毒话,承受能力都减弱,这能力也用进废退。
曾经渴望妈妈也好,曾经期待家的港湾也好,曾经的疑问,曾经的想象……都是曾经,余仲心理默默告诉自己,他不再需要。
***
上楼,来到徐伯镛办公室,余仲迟到了十来分钟。
在门口还没走进去,余仲已经看到坐在办公椅上的人。
说来奇怪,这人,上次一眼,他便再也没忘。
“呵,我也不是野种啊。”余仲看到徐正有后,心理自嘲。
今天日子好,想起他的人多。
永不会原谅
父子兄弟三人,视线在空中你来我往。
无声无息,不同寻常。
余仲沉了沉呼吸,仿佛抗倭寇战场上,即将徒手迎刺刀,他给自己勇气、胆量,尽量表现的毫无畏惧,走入徐伯镛办公室。
在余仲和徐家的抗争中,一如小米步 | 枪对抗飞机大炮,他没有任何优势,全凭骨气。
余仲并没往里深入走,而是离着徐伯镛半米多距离站定,递过去钥匙:“还你钥匙。”
徐伯镛经验丰富的猜测,他接过钥匙,余仲会转身就走,又是说不上两句跑路的做法。
“用我关门么?”徐伯镛问,带着提醒。
在父亲面前,他不想把锁门治余仲跑路事情说出来,让大家都不愉快,父亲也跟着担心。
余仲眉头皱了一下,“不用。”显然理解徐伯意思,哪里是关门,是锁门。
余仲知道,徐伯镛是在警告,让他不能走只能聊下去。但是,他为什么要陪他们聊天,而且这样警告他非常不爽。
但还是回答了“不用”,意指不锁门也不走,让徐伯镛以为他又逃避。
徐伯镛没接钥匙,摆着凳子说:“爸特意过来看我们,坐下聊会。”
余仲没坐,沉默的站在原地。
兄弟俩的沟通显然有问题,余仲眸子里的排斥、疏离明显。
徐父站起来,站在办公桌里,没纠结任何认亲问题,没任何指责,没任何要求,只是平等的问:“是不是也还没吃饭?。”看到小儿子,他第一感觉是又瘦了,上次见他已经很瘦,怎么还能瘦。
徐父今天穿着简单的短袖polo条纹衫,领口微敞,下身灰色长裤。看上去,是只有经过岁月打磨才能穿出的味道,只有特殊身份才能拥有的气魄,也带着几分邻家大叔的亲切,但这种亲切感当即被余仲下意识否认。
徐父的问题,在亲远距离上,更是恰到好处,不是刻意拉近距离,更不是有意保持距离,就仿佛余仲去一个亲戚家,进门赶上他家在吃饭,总会被问:“要不要尝尝?”
而且,问题太好回答,甚至让人不知不觉中就答了。
余仲静默一会,摇摇头,否认徐正有问题。
徐正有说“也还没吃饭”,余仲理解是徐伯镛还没吃午饭,所以用“也”。其实,徐正有是听徐伯镛刚说,徐仲镛为睡觉午饭都没吃。
“念仲,说话。”徐伯镛提醒,摇头是没吃饭,还是没有没吃饭?
徐伯镛开始不懂,他父亲何时这样说过话?关心吃饭睡觉问题,把余仲当几岁小孩一样。后来想想,徐伯镛有点明白父亲意思,是不想给余仲太多压力。
“我叫余仲,不叫念仲。”余仲矛头吊起。
“对,是余仲。”徐父在徐伯镛话前,肯定的答,又说:“听说你小名叫青山,以后只有青山,没有念仲。”
仿佛是肯定余仲的身份,肯定余仲一直要撇清的关系,承认他是凭借余家和自己长大的余仲、余青山,和徐家没关。
得到这样肯定和承认,余仲心理感到些搏斗小胜,一些轻松,也有些不同,似乎他也不再那样很、非常的排斥“念仲”这个词。
余仲没说什么,沉默的站在那。
以前,来这里余仲只想逃离,甚至无法自己控制的逃避开;今天这样,余仲至少能控制自己逃离冲动。
徐伯镛深吸口气,跟着父亲刚刚的称呼:“青山,问话你答话,总不说话是什么习惯?”
这是徐伯镛第一次当面称呼他“青山”,余仲想要拒绝,但不知为何,喉结滚了滚,拒绝的话没说出口。
徐伯镛看着余仲,又说:“还有,约的一点半,你迟到了,到这后要示意一声。”并不是表达刚等待的不满,仅仅是客观指出问题。
余仲心理有些异样,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恰当理由。
他今天,黄历不对,流‘日’不顺。
徐伯镛最后不放心的提醒:“这是基本教养问题。”
教养,这个词仿佛是一根刺,更是一个炸弹,始终埋藏在余仲心口,他一直小心翼翼,就担心别人说他有娘生没娘教,没教养,缺管教。
就像盲人面前,“瞎子”这个词异常难以接受。
敏感神经被挑动,刚被邢桂琴大儿媳骂“狗娘养的”那些说不出的不快,仿佛找到源头,那些痛苦又浮现心头。
余仲抬眼怒视般的瞪徐伯镛一眼,攥紧手里的钥匙链,两步来到办公桌外角前,把钥匙放在办公桌上在,欲转身离开。
徐父恰当的找好时间,说:“有事耽误了?”迟到不对,但可能有事。
余仲仿佛没听到,执着的转身。
徐伯镛意识到问题,快速抓住余仲的手腕,顿住余仲离去脚步,像是解释,也是教导:“我只是告诉你,守时是基本的责任,更何况是长辈在等你。”没再提“教养”这个词,而是改为“责任”,只是他话还没落音,余仲已经挣脱。
余仲用足了力气,抡圆了胳膊,挣脱开徐伯镛的钳制,他很不适应和徐伯镛有肌肤接触。
此时,父子三人成三角形站立,父站在办公桌里,兄弟二人站在办公桌外,父兄二人都看向弟弟。
余仲一点没计较,他来办公室之前,根本不知道徐父在这,以及“长辈”这类他完全不认可的事。
他又抬起胳膊指着对面父子二人,眼里带着无法掩藏的轻篾,讥讽似的怒讽:“责任?我告诉你,这天底下所有人都可以和我谈责任,唯独你们”,他手指在桌子里桌子外父子二人之间狠狠晃了晃,斩钉截铁的说:“不行!”
他伸出的手指,戳指着父、兄胸口,在徐伯镛看来,没任何尊重礼貌。
“怎么说话呢?”徐伯镛厉声质问,紧接着训斥道:“余仲,你至少要感谢父母给了你生命,至少要有最起码的尊重。”
余仲皱眉,脸上全是来到这个世界的失望,立即反驳道:
“我并没有让他们生下我,我并不希望来到这个世界,我不过是他们激情下的……”产物,一词还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