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城烟雨(85)
安娜只好说:“真好看,我从小就喜欢杜鹃。谢谢你提前在院子里种了这么多。”
他才点点头,挽了太太的手,继续走。
在路过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帝王兰时,也没心情推介了。这株兰花长势不错,但没开花。安娜替他炫耀说:“怎么样?这株名贵的兰花被花工养得挺好的,估计明年就开花了。”
他点点头,赞同。然后,就没然后了。
他只是握着她的手,看向远方,在花园小径里慢慢走,好像要把下辈子要走的路都走完。
戴宗山如此反常,安娜也多了个心眼,私下去找了戴家的私人医生泰勒。泰勒也没瞒她,说戴老板的两次手术都不太成功,他现在身体其实很不好,你要让他放松一下,不要太劳累了。
这让安娜极为忧虑,既然都考虑变卖产业了,不知是因为战争局势还是因为他的身体状况。
半夜时,她突然醒来,伸手摸,他又不见了。她就睁着眼睛等。
终于等他从外面回来,显然是出去抽雪茄了,医生告诉过他,不要在孕妇面前抽烟。他很听大夫的话,很少再在她面前抽过,平时在外面抽,也得离她几米远。
安娜让他给自己翻个身,面向他。身体沉的,已经不能自己翻身了。
“说实话,你是不是伤病还是不好?”安娜一直想扒着他看看,但一直不让看。
“没事。”他轻描淡写的样子,“在炮火中安然度过的人,就是阎王不收的。”
“有事你一定要告诉我,别让我最后一个知道。”
他嗯了一声,给戴太太盖好毛毯,“睡觉。”
她握了握他宽厚的手掌,希望这个男人能好好的,和自己一起去北美,躲躲这场席卷世界的战火也好。
一个月后,半夜,安娜突然腹疼如绞,伸手去抓戴宗山。
戴宗山从没这样如此紧张过,马上电话联系了医院和司机。
安娜在半路上就痛得不管不顾地叫嚷起来,到了医院,整个大厅里都回响着她的叫痛声,大夫护士们都忙得团团转。
看到安娜被护士架走了,自己被拦在了门外,戴宗山突然有点呆呆的,本能回想起当年安伊生小虎子的情景,那时自己就平静得多,因为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孩子,也没那么担心孩子的命运,只想让母亲挺过来,将来也为自己生一个。但现在,他紧张得手心里出汗,关心妻子的身体,关心孩子的健康,突然知道自己不能掌控又不能舍弃任何一个的滋味。
在安娜没命地嚎叫时,他整个身体都僵了,不禁脊背发毛,想到了惨无人道的凌迟,即使在战火中他都没这么受煎熬过,平时极爱的雪茄在手里都忘了抽,在指间不由自主给捻了个粉碎,恨不得把疼痛移植到自己身上,分担她的苦痛。
安娜从小就是个穿着小花衣的娇娇女,没有吃过苦受过累,今天算是为他拼尽全力了。
安娜躺在产床上,感觉喉咙喊劈了,一直紧攥的双拳也无力再握起,疲累到极点,意识中只剩下母性泛滥,突然想了很多,万一难产,自己就是舍去性命,也要保全两个宝宝活下来,少一个都不可以。她相信孩子爹会很爱它们,不会让它们受委屈。
她不是十月怀胎,就八个多月,可能腹中太挤了,孩子呆得难受,迫不及待要出来。她暂忘了性别,只想生下手脚齐全的孩子。做了母亲才知道,原来女人对孩子是有如此巴心巴肺忘我的爱。
从昨晚半夜入医院,到上午九点多,朝阳升到树梢上,第一个宝宝才嚎着生出来。安娜心里叹息一声,清亮的声音是给一个母亲最好的安慰。医生有些手忙脚乱,接生出来一个,马上等待第二个。第二个小家伙比第一个顺利,脑袋探出来后,身子都滑出来了,还吐着水泡,哭都不屑哭。医生赶紧倒提起来拍屁股,才有了那么不紧不慢的一声“哇”,然后又不作声了。
安娜用最后的力气担心,老二不是个哑巴吧?
当护士把两个小脸红红皱皱的,眼睛都没睁开的婴儿,包裹好,放在戴宗山左右臂弯里,戴宗山有点吓一跳,原来自己日思夜想的两个宝贝千金是这个样子,所有想象都偏了,这就是两个无法想象的极宝贵的肉团子。
两个宝宝的到来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快乐,连沉淀在眼睛里的阴郁都一扫而光。
安娜的月子过得格外顺遂,吴妈一个人不够用了,还另请了两个带孩子极有经验的保姆。
安娜按医生规划的时间表,开始恢复身体。两小宝贝也一天一个样,眼睛睁开了,皱皱的小脸也长开了,但除了吃就是睡,并不会与人互动;除了可爱,甚至谈不上好看。
保姆都说:“孩子刚出生就这样,一个月后就好看了,五六个月会对人咧嘴笑了,是最可爱的时候。”
安娜有时看着俩孩子的小脸,犯了愁,“发现她俩长得既不像我,也不太像你,像谁呀?”
孩子爹像受冒犯了,完全不同意,“像我。吴妈说再长长,会越来越像我!”
安娜更愁了,“两个女孩子都像爹,也不好看啊。”
“也像你啊,像你好看!”戴宗山简直无法想象,自己的俩宝贝,粉雕玉琢的,一天一个样儿的光彩夺目,竟然亲妈说不好看。这都是什么后妈眼神!岂有此理!
安娜也感觉到了戴宗山的开心,脸上笑容多了,声音也洪亮了,动不动就从他的办公室里跑出来看看俩宝贝,与以前低落时相比,宛如新生。
而且这个男人很护犊子,别人只能说孩子好、好看、可爱,说不好听的,他会翻脸,瞬间会变得无比矫情。
打破禁忌的只能是安娜,获得了可以胡说八道的权力:
“头发这么稀落,以后会不会长一头小黄毛呀?”
“这么流口水,会不会流到十八岁?”
“这小胖腿,我怕以后会只长肉不长个头呀!”
听得孩子爹如坐针毡,只能回她,“和你小时候一样。”
“你见过我小时候?”
男人只能撒谎,“见过,很可爱。越来越可爱。”
但只说不可以,小孩子太难缠,而且同时缠上两个,当两个小宝宝哭着闹着不要别人,只让一个人抱抱的时候,安娜会崩溃,会先让一个吃奶,不理另一个,任她在地毯上爬。吃奶的那个突发奇想,吃着吃着若无其事咬一口,安娜就收不住火,亮起巴掌打屁股。于是打哭一个。放她在一边哭,再捞回另一个娃吃奶,姐妹都有心灵感应,吃个差不多了,也会咬一口,于是屁股上也落下掌印,也跟着哭。
孩子爹不管在楼下做什么,打电话下指示,还是和陶伯等人谈论正经事,听到哭声都会放下正进行的事情,上楼来看看。虽然不会说安娜什么,但会不高兴。
“你能不能不打?”
“下手很轻。”安娜不以为然。
“可她们都哭了。”
“不天天哭吗?天天打了吗?就是爱哭。”
孩子如奇怪的小动物,就是姆妈不开心了打两下,也没仇,不理她们,都会爬过来。父亲不打,想抱抱,都不让,非挤在姆妈怀里不可。
安娜就大白眼翻他:“怎么样,我打了她们,她们还是稀罕我!”
男人也没办法:“我也稀罕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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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纽约(完)
有一天晚上, 戴宗山陪安娜出去看了一场电影,他很少这么轻闲,特意把孩子放给保姆们看着。
第二天, 夫妻俩又带着俩宝宝在戴家庭院里照了很多像。
然后, 戴宗山把几张票放在了桌上。
安娜看到是到纽约的船票, 终于要远行了,“我会很快把衣物打包, 给你定制的衣服还没到呢, 我得催一催了。”
“不用催,你们先走。”戴宗山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抽雪茄,“你带着她俩先走,我把后面的事办利落了,就过去。”
又和上次一样么?安娜不想, “我们也可以等等,和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