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校园](7)

“小捷,既然是偶像团体,为什么会来中学校园里演出啊?\"许柏舟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是觉得有些奇异。

郑小捷一直望着舞台的方向,身体不自觉地前倾,此时听见她的话,也不回头,匆匆回答道:”啊,都是她们公司不行,只能争取到各种各样奇怪的活动。这次好像是有个“鼓舞青春”的主题,必须要选择校园场地。“

“咱们这片区域……一中肯定是不会允许开展的,也只有咱们学校纪律松散一点。”

许柏舟遥遥望了望舞台,又看郑小捷那激动难耐的眼睛,“那还真是小概率事件,你很高兴吧。”

郑小捷原本一直压抑着笑容,此时立刻笑开了,“当然!这就是命运!”

没过一会儿,又一批人涌入了馆内,郑小捷也终于等到了她等待的朋友——看神态是个高一的新生。

对方刚和郑小捷碰面,就从鼓鼓囊囊的校服里掏出了一部相机,本意是想做出个干脆利落的潇洒动作,相机包却不慎被校服拉链挂住了,“诶诶诶——”

郑小捷连忙上去帮忙,接过相机还不忘再次询问,“电量真的够吧?”

“放心放心,我检查过了——”

许柏舟看着两人,郑小捷也正好抬头,“舟舟,我们要去拍照片,你……”

“不用管我,你们去忙。”许柏舟点点头,按了按帽檐,主动离开了。

其实许柏舟不太能够感受得到舞台的魅力,在她看来,这种短时间内呈现出的充沛感情,更像是一种感官刺激,而不是真正能打动人的情绪。当然,她也很少能被什么情绪打动就是了……

馆场之内并没有明确划分出不同区域,大家挤挤攘攘在一起,偶尔会有零星几个保安站出来维持秩序,形成了一种杂乱又默契的怪异氛围。

演出迟迟不肯开始,许柏舟没多少耐心,犹豫了片刻,决定先行离开。

她绕过神情淡漠、扛着机器的媒体人,绕过欢欣雀跃、挽着手臂的学生粉丝,绕过一脸好奇,却又不明所以的路人观众,找到了通往出口的阶梯。她正要踩上去——

“咔哒——”四面响起了拉闸声,眼前骤然一片漆黑。

人群先是陷入沉默,而后一齐发出激动难抑的欢呼声,许柏舟回过头去,看见舞台外围骤然升腾起三人高的焰火,把舞台映得灿烂无比。

而后,焰火渐渐熄灭,就在舞台重新即将暗淡之时,一束光柱从天而降,落在了舞台中央。光柱之内笼罩着一个人影,她背对着舞台,很是慵懒随意地半侧了头,轻轻打了个响指。

“啊!!!栎栎我爱你!呜呜呜呜——”隐隐约约地,许柏舟好像听见了郑小捷的声音。

演出开始了,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显然是被这个开场勾起了兴趣。许柏舟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意义不明的“嚯”,她看过去,看见一个扛着摄像机的人拨开人群,奋力想往前挤。

许柏舟则往后退,往人群稀少的地方去,她既想再看看舞台,又不愿意被人群推搡,最终只好翻上了馆场边缘的护栏。她坐在护栏之上,脚尖不着地,配合着舞台中心翻涌过来的音浪,尤其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嗨。”耳边忽然响起一个人声,差点没把她惊得栽下去。

许柏舟惊疑不定地回过头去,看到了又一顶同款靛蓝色渔夫帽,帽檐抬起,露出一张并不熟悉,但最近的确常常见到的面孔。

许柏舟人往后仰,努力和对方拉开了一段距离,这才慢吞吞发问,“是你?”

江沚意义不明地动了动嘴角,点点头,“当然。”

许柏舟依旧看着他,等着他解释自己出现的原因,谁知对方却不再开口,视线在远处的舞台上过了一圈,又慢慢挪到了她的脸上。

许柏舟身体一僵,飞快眨了两下眼睛,然后从护栏之上跳下,低着头就要转身,“我走了。”

“等一等,”相对来说,江沚就要泰然自若得多,他问道,“演出才开始,你不看了吗?”

许柏舟摇摇头,“也没什么好看的。”

“事实上,无论是歌唱、舞蹈,或者是戏剧,都是根植于舞台的艺术形式,只有亲临现场,才能感受到魅力。”

许柏舟停住了脚步,皱着眉回头,“所以呢?”

江沚看上去的确是个好脾气的人,他脸上还是带着笑意,耐心说道:“所以,我希望你能跟我去另一个地方。”

两人一起沿着过道走出了体育馆,影影绰绰的光晕从眼前消失,天幕暗沉又寂静。

“快九点了,”江沚抬了抬手腕,又顺势指了指另一个方向,“走吧,去那里。”

“那里”是指体育馆外部的旋转楼梯,楼梯通往二楼,却又没有入口,只剩个百无一用的装饰作用。

许柏舟难得踯躅了片刻,江沚并不劝说什么,只是先她一步往上走,到了楼梯转弯处才回过头来看她。也不开口,只拿眼神示意,催促她跟上来。

楼梯的尽头有一扇半开的窗户,江沚屈膝半蹲下,一只胳膊扶在楼梯护栏上,另一只手往后招了招,“来,过来看看。”

许柏舟慢慢弯下腰,从半开的窗户往里望,谁知帽檐被窗户把手勾住,脑袋上一轻,眼看帽子就要飘下去,江沚伸手一捞,帽子到了他手上。

两人又一次视线相接,江沚当先转回了目光,极其自然地把帽子折了折,拿在了自己手里,说道:“快看。”

许柏舟倒是先看了看他手上的帽子,然后才偏转视线,看向那半扇窗——窗内正对着舞台的侧面,既能看见舞台正面,又能看见后台的休息室、化妆台。不断有人穿梭其间,忙碌得甚至有些狼狈。

“比起展示自我,舞台更像是虚构、重建自我的一个地方。”江沚在一旁说道。

许柏舟看了一会儿,的确没看到别的什么东西,有点疑惑,“就是看这个?”

再回头看江沚,他似乎暂时性地失去了表情管理,脸上是木然的神情,“你就没有什么感触吗?”

许柏舟更是面无表情,“我又不是没见过后台。”

江沚攥了攥手里的帽子,突然把它丢进了许柏舟怀里,“自己还回去吧。”

旋转楼梯周围挂着几盏昏黄的灯,许柏舟这才看清,原来帽檐上的那串花纹不是藤蔓,而是一串延绵不断的英文字母,“Confettis”。

第六题

再回到教室,最后一节晚自习也已经结束了,教室里只剩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还在慢腾腾收拾书包,这其间就包括了陈思侑。

许柏舟和江沚一前一后走进教室,没怎么惹人注意,只有陈思侑冲了过来,“你去哪里了啊?”

“你猜?”许柏舟绕过他,从椅背上拎起书包。

“唉,别人都有同桌一起上晚自习,只有我,什么都没有。”陈思侑哀怨道。

“思思,”许柏舟停下了脚步,看着他,“我以为你早就应该习惯了。”

许柏舟刚一走进自行车库,就察觉到有人紧随着自己走了进来,白炽灯泡太过刺眼,甚至把对方的脸照出了一丝恐怖氛围。

许柏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又跟着我啊?”

江沚也很无奈,“我没有跟着你,可我们是同班同学,学校又只有这一个车库。”

“哦,”许柏舟迅速打开了车锁,“好吧,对不起。”

今日不同往昔,经过路口之时,许柏舟一骑绝尘,把江沚远远落在了后面。

江沚似乎并不着急,停在了路边的角落,他看到天上是一轮满月,挂在一片树梢之上,又被远处飘来的云絮慢慢遮蔽住了。

——

语文课上学到诗经的《邶风》,阿岚女士一脸忧郁地念道:“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

阿岚女士总是这样的,她讲起课来时常陷入到个人的情绪之中,总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一班学生时常讨论,想弄清楚阿岚女士究竟是苏东坡转世,还是杜甫转世?

转世之说暂且不提,阿岚女士的愁容也可以忽略,但听了这几句诗,众人都或多或少都要回头看许柏舟一眼。

陈思侑也偏过头去看她,发现许柏舟依旧在看那本《戏剧表演基础》,她看着看着,忽然叹了一口气。

陈思侑一惊,连忙关心道:“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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