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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围坐在石桌旁,平静祥和,却又带着一丝尴尬。
“大家平时学习都很忙吧?”不知道齐祁怎么想的,竟然想出了这样一句开场白。
果不其然,大家都沉默了,小白学妹甚至嗤笑了一声。
齐祁不知所措,还好善良的陈思侑回答了他,“也还好,只不过,今天不是放假吗,就暂时不要提学习吧。”
江沚也说:“哥,不如先给大家讲一讲你的剧本?”
齐祁一愣,局促道:“其实,我的剧本也是个实验阶段的东西,不完善,只有配合舞台才能呈现真正的效果。”
“如果硬要单独来讲,我只能说,这是个片段式、情绪化的东西,它呈现的是青春的画面,而不是青春的故事。在文艺作品里,宽泛来讲,青春的故事其实都是千篇一律。画面则更为隽永,它藏在回忆里,不经意间就能催生情感。”
“当代戏剧经过了长时间的演变、实践,不只是创作者的自我表达,更在乎观众的情绪体验,我们利用科技,可以用交互式的呈现方式,让观众获得更具沉浸感的体验。而画面,它是能替代科技,达到这种效果的一种工具。”
……
场面好像更尴尬了。
“听上去,好像比我们想象之中要严肃一点?”郑小捷谨慎发言。
“听上去就很难赚钱。”小白学妹则更直白一点,很敢讲。
齐祁微皱了眉头,他摆摆手,“其实,赚不赚钱,是次要的东西。”
“哇哦!”陈思侑很捧场地惊叹,“我们齐哥不差钱!”
齐祁又叹一口气,“其实,也还是差钱的。”
……
许柏舟原本坐在靠角落的位置,听到现在,她问,“那么,具体来说,我要做什么准备工作?”
齐祁立刻转头看向了她,他一下子离开了椅背,由于起身太快,藤椅在青石地砖上划了一道,吱呀一声。
“小、小许同学,麻烦你过来一下。”
许柏舟跟着齐祁往后院走,陈思侑一行人也自发自觉地跟着后面。
后院有一道旧式小拱门,拱门后面有一个简陋的高台。
“这是……舞台?”许柏舟问。
“别担心,这当然不是正式的舞台,只是一个雏形。”
一走到这里,齐祁好像忽然就高兴起来,他长吁一口气,指向“舞台”的一侧,那里有一个淡青色的布帘,从横木之上垂下来。
“你看,那里。”
许柏舟看过去,她不太明白齐祁的意图,但很愿意听听他的解释说明。
“这道门切割了台前幕后,这个地方呢,在传统的粤剧体系里,有一个老式的称呼,叫做虎度门 ,当然这是粤语的音译,它原本的名字应该是‘鬼道门’。”
“有这么一个说法,跨出虎度门一步,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你要把自己抛到九霄云外,忘得一干二净,去成全戏中的人物。”
许柏舟望着那道帘子,没有说话。
陈思侑拍拍自己的胸口 ,开始感慨,“这也太难了。”
齐祁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不留神讲得太多,很有可能给大家带来不必要的心理负担。
他赶紧解释,“当然,时代不同了,我们要呈现的是当下的生活,是不需要一板一眼遵循旧规则的。”
“我只是,这种心情,很想和大家分享……”
“我明白,”许柏舟把视线收回来,她直视齐祁的眼睛,“既然答应了,我就会好好去做。”
第十三题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陈思侑忽然在课后唱起了歌,“我都想吃火锅鱼——”
一节物理课结束,大家本来就饥肠辘辘,现在更饿了。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投来了并不友善的目光。
偏偏陈思侑一无所觉,他还拉长了语调,来了个余音袅绕的尾音,“火锅鱼,喔哦~”
郑小捷愤怒地敲了敲他的桌面,“别唱了!”
许柏舟在一旁抬起头来,也说,“思思,你这么念念不忘,齐老板一定非常感动。”
上个周末,众人在夜航剧社蹭吃蹭喝,最后还让齐祁请了一顿豪华火锅。从那以后,陈思侑一直魂牵梦萦。
陈思侑总算闭上了嘴,他又怀念道:“早知道,那个时候就该多吃一点。”
“是,但往事不可追,你现在应该冷静一点。”许柏舟示意他看一下周围环境,“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陈思侑原地旋转三百六十度,仔细地看了看教室的每个角落,然后回答道:“一切正常啊,一个人都没少,发型也都没什么变化。”
郑小捷笑了,“舟舟,你问他也没用,他又不关心考试。”郑小捷忽略了陈思侑凶恶的眼神,继续说,“他只关心今天晚上吃什么。”
陈思侑在愤怒之余,保留了一丝理智,他捕捉到关键词,“考试?”
“是啊,”许柏舟看他一眼,“接下来的两节数学课,用来考试。”
陈思侑愣在原地。
“但是,这只是平常的小测,应该不太重要吧。”他还抱有最后一丝幻想。
“你忘了?这次考试二班和我们同步进行,要统计排名的。还有,”许柏舟摇了摇头,“你答应我数学单科成绩进班级前十,你也忘了。”
……
陈思侑确实不记得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无法承受命运的重压,命运的巨手把他拍在了座位上,他老老实实翻出一本错题集,临阵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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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林老师一个人监考两个教室,尽管这两个教室就隔了一道墙的距离,难免还是有看顾不过来的情况。好在这两个班的学生都成绩优秀,都有足够的底气,不会做什么丢人的小动作。
林老师待了一段时间,研究了几道复杂的大题,正准备练练手,却发现自己带的教辅资料少了配套的习题,他急匆匆赶回了办公室。
他离开不久,就响起了下课铃声。
教室门外忽然投来一片阴影。
江沚动作一停,他看向门口,有张人脸浮现在玻璃窗前,一双眼睛紧盯着他。同桌肩膀一抖,桌子一晃,两支笔顺着桌缝掉了下去。更多人听见声音,望了过来。
江沚终于认出了窗外那位同学,他放下笔,快步走了出去,然后轻轻带上了门。他走到了教室一旁的露台,门外的女生也跟着他走过去。
“白宜秋?你来找郑小捷?我们正在考试,她位置隔得远,可能不太方便出来,我可以帮你带话。”江沚站在露台一角,身体后仰,胳膊肘撑在铁质栏杆上。
“没关系,我找你就行了。”小白学妹这样说道。
江沚这下惊讶了,他没出声询问,继续听她说话。
小白学妹原本背着一个单肩包,藏在宽大的校服后面,此时把整个包抡到身前来,示意对方接过去,“这是带给你们的。”
单肩包大概有点重,白宜秋单手拎着,手腕有点发抖,江沚赶紧接过来,他问,“这是什么?”
“是我家里自己酿的葡糖酒,给大家一起尝尝味道。”
“家里酿的?好喝吗?”江沚好奇道。
“很一般。”白宜秋实话实说。
……
教室里依旧很安静,两节课的时间用来考试还是有点勉强,如果追求完美,就更不能浪费时间。除了前排的几个同学,没多少人察觉到江沚离开了,又回来了。
他把单肩包放在书箱盖子上,又小心调整了位置,以免包里装着葡萄酒的玻璃瓶子磕着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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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柏舟放下笔,一边揉着右边手腕,一边检查做完的题目,三分钟之后,她抬起头看向讲台方向。
大概林老师也刚巧做完习题,此时从教辅中抬起头来,一脸苦大仇深,恰好就看见了角落里的许柏舟,他用眼神询问她想干什么。
原本许柏舟还在考虑,现在也不迟疑了,她拿着试卷走上去,提前交卷了。
但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就算提前交卷,结束考试,离开了教室,又能去哪儿呢?林老师没有多加干涉,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许柏舟走出教室,慢悠悠地踱步到两栋教学楼之间的空地。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去哪儿,在原地待了一会儿,看看树又看看草,还有树下的信息栏,以及信息栏前的棕色长椅。她很少到这些地方来,这里总是吵吵闹闹,充满了欢乐的人群,而这些和她本人没什么关系。在校园里度过了两个学年,她至今还是会有陌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