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再说什么,手机上来了消息,这下眼睛一亮,立马蹦开好几米远,一脸的春色荡漾。
“怎么了?”俞渊问。
“嘿嘿。”胖狗咧嘴:“宋小芷回我了。”
他一边摁着字,一边问:“诶对了,俞哥,马老板的事儿怎么样了?”
他不说俞渊倒没想起来,之前那马老板找了他好几次,次次一副我有钱我就是图个高兴的模样,说什么也要买下古董店。
不过俞渊还是拒绝了,后来马老板又硬要留个电话,叮嘱他日后如果想卖了,一定要和自己联系。
联系么——
俞渊垂下眼皮,盯着被中漂浮的茶叶说:“就那样。”
胖狗回完消息,叹了口气道:“俞爷爷如果泉下有知,说不定也希望你卖了。”
“你知道?你问过他?”俞渊抬眸。
他讪讪一笑:“我这不就说说嘛。”
等等。
空气凝滞了一秒。
“我操,俞哥!”胖狗猛地站起身,大吼道:“原来你那天找我喝酒是因为俞爷爷的忌日!”
他说呢,那天下午那会,俞渊一个电话把他吵醒,说要一起出去吃饭。
胖狗一听,还有这等好事?
于是俩人找了个店,又开了些啤酒,喝确实是没喝多少的,可俞渊那酒量,是真的不咋地。
后来见差不多了,他也要回去照看苟长德,两人就一块儿回来了。只是那天他也没想得起来,今天一下说到俞老爷子,他才反应过来。
“操,这破记性。”胖狗埋怨了自己好一会儿,抓耳挠腮:“俞爷爷的忌日都没记住,我这脑子都让屎给糊了吧。”
俞渊:……倒也不必。
末了胖狗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胸脯说:“俞哥,你放心,明年我一定给他老人家带点好东西去!”
“带个孙媳妇去吧。”俞渊笑。
胖狗立正敬礼:“得令!”说着他又坐下,过了好一会,忽然望天长叹:“俞哥,你说要那年俞爷爷没走就好了。”
俞渊问:“怎么,没走就能年年给你压岁钱了?”
“我这么大了,还要什么压岁钱啊。”胖狗嘀咕了一声,脑子里又想起从前的事来。
那时候俞老爷子还在,过年准要给他俩包个大红包,上头还必须得写上两人的大名儿,再画个小人画像。
俞老爷子画得像,可爱极了,胖狗爱不释手,第二天准要舔着脸上楼去再要一幅画。
老爷子听着就笑:有相机啦。
那时候确实慢慢有相机了,但胖狗还是钟爱这墨水画出来的小人画像,一笔一划间,仿佛都带了些俞老爷子身上特有的书香气。
他约莫算得上一个知识分子,懂得不少,虽然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也会那么两手,古董店在他手上时,那地界里,谁见了不喊一声俞先生。
只可惜他走得早,怎么走的?生老病死罢了,好好的,人就没了。
那年俞渊十岁,跟在他爹后面办了葬礼,愣是一滴眼泪没掉。
他爹乐了,说:嘿,你他妈还真随了老子。
是了,俞渊他爹也没哭,高兴得跟中了几百万大奖一样。
俞渊捏着拳头,冷眼看着那个败家子里里外外地跑,刚送走了俞老爷子,转头就开始四处倒卖古董,他不懂这些,价钱也是瞧着心情给。
没了俞老爷子,再加上他的败坏,古董店很快就没落了下去,那古玩街街尾的俞氏老店,也逐渐消失在人们眼中。
胖狗这些年,可以说是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有时候他跟苟长德搁后院坐,两人说起来,苟长德也不禁唏嘘:俞渊那孩子,难啊。
是啊,能不难吗,妈不要爹不疼,唯一把他当宝贝的俞老爷子,也才守了他十年。
胖狗眼里带着不常有的怅惘,嘟囔着:“俞爷爷教我俩读书认字,你聪明,学什么都快。要不是你那混账爹,现在俞哥你肯定都是国家栋梁了。”
国家栋梁什么的,是不是太抬举他了?
俞渊没接话,视线扫过屋子里的书,一屋子的历史集册还有各种散文小说,他笑了笑,又听见胖狗叽里咕噜地:“真是天妒英才啊。”
俞渊算是明白了,就不能从胖狗嘴巴里听到一个用对了的成语。
“行了,坐会就回去吧。”他道。
“不行。”胖狗稳坐如山:“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他煞有介事:“你不说我就不走了!”
俞渊去看小水缸里的金鱼,漫不经心开口:“爱走不走。”
胖狗叹气:“你怎么就不为自己终身大事着急呢?好歹人家俞爷爷天上看着,那也心里舒坦吧。”
安静了好一会。
俞渊忽然偏过头来:“你有什么妙计?”
语气倒是听不出多急迫的,就跟喝茶一样,慢悠悠,带着几分真诚的发问。
“你俩对门啊哥。”胖狗嗷地一声冲过来:“近水楼台先得月,凭你这姿色,那她还不得为你倾倒啊。”
俞渊蹙眉,□□什么的不太好吧。
“等等。”胖狗后知后觉明白,一脸懵逼:“卧槽?俞哥你还真是喜欢她?”
对不住,俞渊还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他沉默了。
看着俞渊那一脸些微迷茫和出神的表情,他嘶了一声,做了一个后仰状,试探性开口:“不喜欢?”
倒也不是。
俞渊抿了口茶,开始认真思考了起来。
阮四清这个姑娘,是他第一次觉得好奇的姑娘。
他拿不准自己的心思。
接到糖葫芦时觉得她率直可爱是真的,邀请她一起打伞时独处的心跳是真的,吃饭游戏时的安宁满足是真的。
他视线越过胖狗,落在了后头沙发上的鲸鱼抱枕处。
就连这个所谓的礼尚往来,都让他险些乱了阵脚也是真的。
那还有什么是真的呢?
还有他一见她就想跟她说说话,渴望她冷淡眉眼也能泛出笑意。
他顿了一下,轻声说:“喜欢吧。”
胖狗不乐意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还有什么喜欢吧的说法。”
他怒喝:“渣男!”
俞渊走回沙发上,将茶杯放下,他问:“你对那个女孩子的喜欢,是怎么样的?”
能怎么,就疯狂分泌多巴胺呗,然后心跳飙升,能原地托马斯七百二十度旋转外加三千个后空翻一脚蹦上天那种。
于是胖狗说:“就,想牵个小手,亲个小嘴。”
说这话时他还害羞的扯了扯衣角,脸红了大半。
不过现在也不是他的事,人俞渊还等着他解惑答疑呢。他屁颠颠跑过来坐下,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俞哥,你先别想那个,你听我认真给你分析一下哈。”
俞渊下意识蹙眉想拒绝,总觉得不会听到什么好话。
“这阮四清吧,人漂亮,跟你呢,郎才女貌。不爱说话吧,但瞧着也不是难相处的人,一起吃住没问题。看她那样,总觉得是个落难的小姐,应该挺有钱的。”
他还一本正经地点头:“俞哥,她确实是个不错的女朋友人选啊。”
俞渊突然打断问:“挺有钱?”
胖狗愣了一下:“啊,咋了?”
……
“我那天瞧见有个开小轿车的来找她,哦哟,西装革履的,一看就是大老板,她长得俊,别是谁养在外面的吧。”
“小俞老板,你俩住得近,你瞅她像有钱的样子吗?”
张大妈的话在他脑海中闪现,俞渊恍惚间发现,阮四清,还真的是很神秘。
“想什么呢。”胖狗拍他一下,昂着下巴问:“俞哥,你看我分析得怎么样?”
俞渊回神:“挺好的。”
“嗨,俞哥,要我说你也甭管了,感情也能慢慢培养嘛,咱这好不容易来了个姑娘,把握把握机会。”
“如果她不是单身呢?”俞渊瞥他一眼。
他们对阮四清一无所知,冒昧地说这些,怕是会给她带来困扰。
“一看就是没男朋友的。”胖狗笃定:“要有男朋友,还能自己一个人住这儿?再说了,她那性子,一看就是外冷内热,有了男朋友肯定黏得跟什么似的。”
俞渊不知怎么就又摸了摸鲸鱼的尾巴,他垂下眼皮:“再说吧。”
“这种事还能再说?”胖狗傻眼。
“行了,回去吧。”俞渊没理会他那表情。
胖狗左看他一眼,右看他一眼,临走到门口了,高声喊:“俞哥,冲就完事了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