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伞(76)

他心里发憷,措手不及地将刹车踩到低,却为时已晚。

对手的车出于惯性将舒澄清的车往前撞,地面摩擦剧烈,两辆车在跑道上火花四溅。

死亡轻吻。

花样技巧用在极速飙车上,一丝余地都不给对手和自己留。

炎野时眼眸放大,不敢置信在他脸上浮现又迅速消失,转而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才是他认识的舒澄清。

一旦确定目标,出手便是势在必得地狠态,敢把命不当命的去玩,以死赌生,开局便只有两种结果,一是死,二是赢。

宋家的规矩,最先冲过终点线的,不分情况,不计生死,都算赢家。

今晚这情况,即使舒澄清的车轮子脱落,即使对手的车轮胎抱死,也改变不了出于惯性让她先一步冲过终点线的事实。

这时,炎野时看见一个男人速度极快的奔向舒澄清的车,快速移动的脚步逐渐变缓,眼角微弯,上帝再一次站在了她这一边。

驾驶座的舒澄清被安全囊撞得头昏眼花,浓稠的血液散发着腥味,顺着脸颊留下,一滴一滴地,滑过她的眉骨睫毛,划过方向盘上,滴在她雪白的裤子上,瞬间晕开一朵朵血花。

妈的,又饿又困,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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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一簇烟花在寂静的夜空爆发,打破沉闷,瞬间的光束照亮了女人的侧脸,病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眉眼精致,即使闭上眼也会让人遐想她挣开眼会是这样一番懒倦又锋利的模样。

宋宴从没有想过,这个人他找了这么久,找到她时会是这样的处境。

他宁愿她跟几个月前那样跟他闹,会悲,会恨,能拿得起刀,能出口成伤,也好过现在她这副苍白无力的样子,让他感觉心慌,仿佛随时都会永远失去她。

宋宴指节泛白,浑身戾气。

他看见她额头上的伤,泛白的嘴唇,思索着一个历史问题。为什么这人总是有办法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弄得浑身是伤?

她刚开始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冷淡凉薄,但会把握与人的距离,疏离有礼,绝对是人挑不出毛病的态度。他用了五年,对她尽心思,软化她,纵容她,让她学会无法无天,教她学会狐假虎威,即使这样她也不会轻易亮出爪牙。

舒澄清有自己固守的原则和底线,可以受欺却不受辱,也更不会是主动肇事的那个。如今她躺在这里,就是世界给她出了难题,令她无惧无望,让她亮出生死。

她不该变成这样的。

怒意瞬间席卷全身,他俯下身深深埋在她的颈项间,不让任何人看见他的心慌,眼底湿润:“舒澄清,你总是有办法……”

纪折柳站在病房外,眼尖地推门阻止了他想要抱起人的动作,“你最好还是别动她,她有轻微脑震荡的迹象。”

宋宴充耳不闻。

抱着她许久,把她额间的细发拢到耳后,动作轻得像一阵飘过一丝秀发,声音嘶哑:“乖乖的,睡一觉就好,知道吗?不要多睡。”

他对这样的舒澄清很无措,无端让他想起,她刚刚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

宋家不是好地方,他全力保全也会有疏忽的时候:有人不长眼动了她。

那时候小姑娘并不太愿意跟着他,时常疏离他,抗拒他,忌惮他,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他怕做得太过会吓到她,把人扣了一直不敢有动作。

直到事发后的第三天。他陪着她睡了一天,她醒来之后躺在床上,眼睛一眯,挥挥手对他发号施令:四哥,杀鸡儆猴怎么样?

自那以后,她就像突然开窍了一样,自觉承担起他身边人的责任,伴他出入交际场,陪他周旋生死场,人生一回,她与他并肩作战。

他狠时,她比他先狠;他恨时,她比他先恨;甚至有时他无赖的对她无理取闹时,也能体谅他;她甚至没有明确说过爱他,却开始无声无息地包容他,温柔地纵容着他,一步步走向他。

时间一久,坊间便传出“宴家佛堂何处寻,心水园里舒澄清”这样的说法。

慢慢地,人人都懂得要改变他的态度,得绕开宋宴,去找舒澄清求情。

她努力着,一步步成为与他并肩的人,也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体惜他的人。

古希腊男人能为了女人拿起武器,也能为女人放下武器。一个女人心思澄明,做事张弛有度,刚柔并施,有未被污染的感性,最坚韧的力量,能哄得人心软,又懂得让他心安理得的泄愤。

她于他,是草木对阳光的钟情。

纪折柳屈尊干了帮病人调点滴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儿,事关舒澄清,宋宴不会让他假手于人。静默了一会儿,纪折柳看不下去了,“你别这副表情,她没那么严重。她会昏迷这么久,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她一天没吃东西,又流了点血,才低血糖晕的。”

说白了,就是饿晕的。

宋宴神色黯了又黯。

昏暗的病房中,纪折柳听见了骨节作响的声响,顿时住了嘴,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杀性已起。

宋宴走出病房,脸上的表情淡淡,瞧不出什么情绪。

走廊处站着一个恭敬的身影,宋宴直直走过去,什么话也没有说,抬手就是一记耳光,重得整个走廊都回荡着声响,身后从病房出来的纪折柳惊得关门的动作一顿。

宋宴满眼通红,眼里都是怒意翻滚,下手很重,当场把宋巡打得嘴角流血。而宋巡禁不住力道,偏过了头。

宋巡没有抬手擦拭嘴角的血迹,依然恭敬:“对不起宴少,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舒小姐。”

他眼底猩红,依然带着暴力过后的盛怒,“道歉?你把我的人保护得现在躺在里面,你怎么不去死呢?”

宋巡嘴角依然在流血,却不敢对眼前的人反抗半分。

别人家是怎么过年的宋宴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过得像在悬崖上摇曳的野草一样。从红楼出来,看见庭院里站着的宋其琛跟他说舒澄清出事了,急匆匆坐坐了专机往G城赶,临上飞机前特地吩咐宋巡去把舒澄清扣下。

结果,他一下飞机,看见了一个这样的舒澄清躺在医院,怎么可能叫他不恨。

宋宴阴森地看了他一眼,“谁做的?”

宋巡应答:“宋家宋赵的场子,康廊那边的人,在南山道场飙车,交易条件不明。舒小姐被我带走后,宋赵已经把康廊的人压下,等着您发落。”

“他是怕人没被搞死吧。”宋宴像是恨极了。

宋巡低着头,听候命令。

他想起宋修的话,突然骇笑,“等我发落是吧?”

几个小时前,宋宴前脚腿刚踏出红楼的门,宋修颇有深意的叫住他,冷沉沉地的说了一句话:自己的女人自己护着,别又要我来教你。

宋宴沉默了片刻,眼前闪过舒澄清苍白的嘴唇,勾起他压在心底最原始的残暴与破坏欲,再开口时犹如修罗附体:“把宋赵的场子给我砸了。砸不烂的,放火烧;烧不掉的,就毁了;毁不掉的,就扔进宋赵的墓地里。用多少人,花多少钱,我不在乎,做的干净利落点,日后我不想在G城听见宋赵这个人。”

宋巡恭敬回了一句:“是。”之后便沉着步子往外走。

他杀性难收,眼里满是滔天的恨,敢动他的人,管你是宋赵还是张赵,老子让你变成名副其实的赵氏孤儿!

作者有话要说:舒小姐回来咯~撒花~过年~

☆、撑伞

舒澄清是第二天清醒的。

之后接受了一个星期的精心治疗,身体恢复情况不明,但她已经不把自己当成病人。除了睡觉吃饭,便是没日没夜的画图,有时候甚至熬夜也在画,无人能劝。

宋宴一直没有出现,文墨和宋巡倒是天天来医院报道。

这天傍晚,宋巡走进病房,把晚餐摆在她面前。

舒澄清自从醒来到现在都很安静,话很少,吃饭,吃药,检查,画图,日常睡觉。也许是伤势未愈,令她安静得像暴风雨前夕。

她不说话,身边的文墨也不敢说,房间外站着的成排的黑衣人更是像不存在一样,以至于一个病房都了无声息。

宋巡站在她床尾处,文墨在一旁把饭菜摆好,拿着筷子递过来,大气不敢出一声。舒澄清接过筷子,慢慢悠悠动了筷子,漫不经心的吃着。

舒澄清抬眼看了一下床尾站着的宋巡,眼底乌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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