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伞(74)

宋修不喜被人打扰,人未到,宋宴坐在茶室烹茶等人,一脸平静,望着墙上的一副水墨画出神。

因过竹院逢僧话,又得浮生半日闲。

茶室门被推开。

宋家人都有一副好皮囊,宋修一身青衣,衣裳楚楚,一番仙风道骨和性感交融又带着压迫感,美和力完美的融合在他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舅舅。”宋宴恭敬,奉茶。

“看懂了吗?”一副冰冷的嗓音。

宋宴看着那副画,画的里是崇山峻岭之中,一股清泉飞流直下,跳珠溅玉,泉边有一个老态龙钟的和尚,一瓢一瓢地舀着泉水倒进桶里。

深山藏古寺,画里有和尚挑水,当然是用水烧水煮饭,洗衣浆衫,这就叫人想到附近有寺庙。和尚年迈,还得亲自挑水,可见古庙残破,在深山中隐而不显又叫人联想不断。

画中提诗的上句是: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

“淡化功利,平和心态,处变不惊,忘记过去。”

人生哲理含蓄深邃,才见成者的高明。做宋家的人刀尖行走,江湖饮血,浮生半日闲哪有那么容易,都是拿血肉换来的,松懈半分便是一世闲。

花欲开未开时最好看,把话说得不直白,留一半让人猜最有意思。

前路漫漫,人生厚度比长度重要,凡事讲究循序渐进,处事需得深思熟虑,这个道理宋修不是第一次教他。

今日重提,已是警告。

男人眉眼低垂,品得一口好茶。

“舅舅,”宋宴神色一敛,为他续茶,“当年程渊那件事,到底有什么隐情?”

那个男人本来就是耍手段的好手,不想让你明白的事能绕一大圈把人搞晕,不想让你知道的事一个字你都查不到。

宋家发生的事他心里一清二楚,所以宋宴做过什么,了如指掌。

“宋家的小宴爷好本事,想知道什么自己去查啊。”

男人指尖一掐,言简意赅。

“我查了什么也早就到了舅舅的耳里,我只是想求证,那些是不是真的。”

“求证?”宋修松了劲,懒懒散散靠在椅背上,眼神朦胧来了兴趣:“如果我告诉你是真的呢?”

宋宴奉上第三杯茶,姿态不改,但眼底杀性已起,“宋家人最擅长的东西,我也很擅长。比如说,杀伐;比如说,流血和暴力;比如说,复仇。”

“听说你前几天回文家了?”宋修突然调转话题。

宋宴身体有一瞬间僵硬,随即点了点头,有心对他避让。明明自知瞒不过眼前这个男人,可他真的开口问的时候还是会后背生凉。

宋修嘴角一勾,“他教了你什么?”

宋宴垂眸,笑得又冷又苦,“大丈夫何患无妻。”

男人闻言,勾起嘴角,静默了一会儿,食指点进茶杯,沾了一许湿意再用拇指一摩擦,探到鼻尖将茶香吸入肺腑。

“老爷子就是这么教你的?”宋修讥诮,“所以呢?整件事情上就是个配角的文家,让你没了愧疚,没了心疼,你的杀伐暴力,以及复仇,还剩下几分力道。”

宋宴顿了顿动作,眼底澄明,“舅舅是不是也觉得,为一个女人做成这样不值得。可是,对我而言,她太值得了。”

宋修置若罔闻。

纵使刚开始时是不值得,但往后日子里他分分寸寸对她用尽心思,那时开始,她已经变得十分值得。

“你还记得我带你进宋家门时,问你的话吗?”

“记得。”

“如今你的回答呢。”

“怕了。”

宋宴当年负气离家,血气方刚,莽撞得像初生牛犊。宋修把他领进门前,仅是极其不负责任地用稀松平常语气地问了他一句:怕不怕死?

那时宋家未定太平,软弱的人不可能生存,他无意带一个小娃娃共生死,但凡宋宴有一点退让之心,任他段位再高也带不起这宴会高楼。

好在宋宴无畏生死,小小年纪有胆识有手段,晓得征战杀伐,懂得拨撩人心,暗讳生死场上的反败为胜。

一路上,宋宴任凭冷风贯穿整个人生呼啸而过,手上沾的血越多,身上流的血越冷,无休无止。甚至,对世上有因果报应这回事都学不会敬畏。

流年经转,舒澄清站在他面前,带着一身劫难,成为他最亲的人。看着她囹圄荆棘,潜移默化地让他学会了敬畏。敬畏因果报应这回事,敬畏性命,敬畏感情这回事。

《希伯来书》上说:凡物差不多都是用血洗净的,若不流血,罪就不得赦免。将来若有摩西出现,那么该从我身体内抽取多少血,才够神与我签下凭据,保她浮生半日闲。

☆、撑伞

人生易尽朝露曦,世事无常坏陂复。

宋宴在宋家茶室跟舅舅推杯换盏之时,原本月明星稀的夜空正悄无声息的发生骤变。

舒澄清在程家常年处在朝不保夕的边缘,做事果断,思维敏捷,对宋宴这个人了解得透彻,更是懂得如何避开他做事。

就像现在,吃过一块生日蛋糕后,她孑然一身,飘洋过海,越过宋宴部署的天罗地网,站在宋赵的地盘上,身后只站着一个敌我不明的引荐人段堂深。

“久仰大名,宋先生。”

雾都酒场,服务周到,体验奢华。

此时包厢内正坐着一个男人,放荡不羁,左拥右抱,好不逍遥。看见来人,退出了花丛,大笑,“原来是舒小姐来了,来来来,入座。”

说完又吩咐人倒酒,笑得眼角弯弯,“我姓宋,单字赵,赵氏孤儿的赵。按着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干舅舅。”

舒澄清大方落座,偏头一笑,兴趣和挑衅并存,“哦?不知照着哪的辈分该叫您干舅舅?”

说话间,有侍者推门进入,送上一瓶未开封的烈酒,当着两人的面开封,有些刻意的证明自己的清白。

“去年这个时候,宋宴可是亲自带着你进了宋家啊,你跟宋宴是迟早的事,这声干舅舅也是早晚的事。”宋赵笑意不减,话里话间都是试探。

包厢昏暗,舒澄清眯着眼,看清了那个人的面容。

没有想象中那种中年男人的肥胖油腻,眉眼嘴鼻不算精雕细琢却也周正,上身穿着一件黑色衬衫,不算是难看的人,但气质上却让人觉得不甚大气。

“宋先生说笑了,我跟宋宴早就桥归桥路归路了,这声干舅舅,我恐怕高攀不起。”

“小两口闹矛盾了?”宋赵笑得虚伪,摆出长辈姿态,开口劝解,“宋宴身上担子太重,难免有做错事的时候,舒小姐你要多多包涵他。”

舒澄清笑而不语,知道对付老狐狸不能急,得让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真的分开了?”宋赵右手按上眉心,面容为难,“那就不好办了,舒小姐要的东西……”

舒澄清耸耸肩,声音幽幽,“宋先生公事公办就行。”

宋赵第一次拿正眼看那个女人,大笑,“公事公办?舒小姐还懂宋家的规矩?”

“有所耳闻。”

宋赵迟疑了,眼底的阴鸷隐藏在黑暗中。

他真不知道是称赞她有胆识,还是嘲弄这个人不要命。

他在宋家待了几十年,迄今为止他和宋宴没有什么过节,作为一个长辈,他扪心自问待他不错。可宋宴作为晚辈,却狂妄至极,G城谁不知道舒澄清是宋宴的软肋,他正好用她锉一锉宋宴的锐气。况且宋家有宋家的规矩,到时候出了事,他大可以推给别人。

何况她自己送上门来,他岂有怠慢之理?

“好,舒小姐快意恩仇,宋某佩服。”

宋赵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拍案,吩咐手下人转场。

宋修是宋家家主的老来子,在这之前老爷子十分有远见的认领了不少孤儿当自己干儿子,于是乎,宋修刚出生时就平白无故多了许多干哥哥,长大后平白无故多了几个不知死活的敌人。

这宋赵就是其中一个。

前几年宋家内斗得厉害的时候,宋赵早已退到了边缘地带,美名曰明哲保身,实则背地里动的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主意。如今这老狐狸眼见着宋家太平,越加肥美,终于按捺不住动了贪念,露出了狐狸尾巴。

他在利益场见过不少人,但凡手上有几个筹码的,出来谈事都喜欢带上几个人跟着,一开场就仗着人多能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可舒澄清却是例外,一个姿色绝美又利落的美人,气场强劲,敢以一敌百的魄力单枪匹马,只身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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