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怀忠点点头,“五弟,我这身子虽然残废了,还有把力气,需要我帮忙招呼一声。”
曲怀宝满脸通红,“哥,谢谢了。”
曲怀忠始终记着,自己住院养伤期间,还跟怀宝借了几百元钱呢,尽管去年就已经还清了,可是这份情义是不能也不该忘记的。
曲怀忠回来后告诉昊富,“你要有思想准备,这回可是真有些麻烦了,马玉章把事情做绝了,不如你直接找卫国吧,你们是同学又是发小,他能替你解决这件事情。”
昊富道:“前段时间我给卫国去过一封信,可是到现在也没有收到回信,之前他倒是来信讲过部队训练任务重,可是按说也该收到信了。”
曲怀忠道:“再去一封信,或者干脆打听清楚直接到部队去一趟,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昊富道:“我再写封信吧,等几天还没消息就直接去部队找他。”
昊富赶忙又给卫国去了一封信,简单地讲了馒头房停业的前因后果,让他写信或者方便的时候回来跟他爹说说盖章的事。
看着冰凉的机器,昊富愁的没事就在院里屋里转悠,焦急地等着卫国的消息。新亮的父母几乎每天都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过来看看,比比划划说几句话,“昊富大侄子,机器啥时候再开啊?你做的馒头香啊。”
昊富赶忙扶住老人,“快了,正在修机器呢,再等几天就好了。”
“吃惯了你家的馒头了,机器做的馒头就是香啊。”
昊富比划着安慰老人,“等开机了我给你和婶婶送过去啊。”
老人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嘟囔,“老了,上年纪没有力气了,做不动干粮喽。”
还有吴霞的叔叔,隔三差五就过来催馒头。前文已经交代过,他家里正在盖新房呢,也把吴霞奶奶住的房子翻新了一下,眼看房子就要上梁封顶了,正是关键时候,馒头断了来源,按说他本村里也有馒头房,可是贪图便宜或者就没有想着给钱,也不进屋站在院子里朝着吴霞吼着:“吴霞,你奶奶吃惯了机器做的馒头,这几天家里埋怨你不孝顺呢……”
吴霞抱着小娜赶紧迎出来,满脸堆笑往屋里让着叔叔,“叔叔,不急,你先进屋喝口水,昊富正在找村里盖章补手续呢,再等几天吧。”话没说完呢,叔叔已经气呼呼地走了。
一切都成了昊富和吴霞的错!夫妻两个一个愁眉苦脸,一个低眉顺目,盼着卫国的来信。昊富天天到村里学校去等邮递员,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总不能一直这样拖下去,看着冷冰冰的机器一点表情也没有蹲在屋里当地,吴霞就催着昊富,“要不你再到镇上去找干部说说,批准咱先干着行吗?”
昊富道:“不是前天刚去了吗,人家明确说了,办了手续就开机。”
吴霞:“卫国那边呢?”
昊富:“已经给卫国写信了,他不会不管的,等等吧。”
吴霞开始抹着眼泪,朝昊富连哭带吼,“等等,你就知道等等,你又不是木头,你就不会到部队去问问?”
昊富被说急眼了,“我知道他在哪个部队?他们是野战部队呢,今天这里明天那里换防,你让我怎么找?”
吴霞看着怀里的小娜咬牙切齿发狠,“你也不看看,咱家小娜现在吃的啥穿的啥用的啥,一家人等着喝西北风吧!”
昊富恼羞成怒把门一甩冲了出去,吴霞哭喊着道,“你永远不要回来……”
受辱(一)
屋漏偏逢连阴雨。
曲怀忠连气带急一病不起,半身不遂躺在了床上,昊富找好几个大夫看了,都说是急火攻心身体虚弱,慢慢调养就会好。曲怀忠心里有数,知道自己身子前几年消耗尽了,一个人一辈子能做多少事能活多少天老天爷早就定好了,他倔强地躺着实在是不甘心啊,两个女儿都在念书还没有成人呢!
昊富看着父亲可怜兮兮的目光,内心也是一阵阵悲凉难受,深恨自己无能不能挣大钱养家糊口,让一家人跟着受穷受罪。
吴霞撅着嘴,“都病成这样了,还不让闺女回来伺候几天,就知道使唤我们两个老实人。”
说归说,做归做,吴霞和昊富每天都尽心尽力伺候着曲怀忠,也在焦急等着卫国的回音。
这天昊富没有在家,吴霞抱着小娜在门口喂奶,叔叔又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家门口,后座系着一个空面口袋,手里提着一个口袋,看着依旧冷冷清清的院落,毫无恻隐之心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朝着吴霞就是一顿西北风带蒺藜____连讽带刺。吴霞怕吓着怀里的孩子,一句高声话也不能说,低声哀求着:“叔,昊富找过村主任了,这几天就会有消息,证件办好后立即开业,你回去告诉奶奶再等几天吧。”
叔叔冷笑道:“吴霞,不是我说你,当初你跟昊富结婚我就不同意,你也不看看昊富一身邋遢样,连个公章也盖不下来,好好的生意弄成现在不死不活的样子。”
几句话真把吴霞说急了,满脸憋得通红,“叔叔,前前后后你也拿了几百斤馒头了,钱没交一分麦子没见一粒,尊敬你是长辈呢,昊富可是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人心换人心,你可不能这么说他。”
躺在储物间小床上的曲怀忠,听着外边恶言恶语,气得浑身发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只胳膊攥着拳头无力地捶打着床板,嗓子眼一阵阵发咸,“吴霞……”一阵急火攻心就昏厥了过去……
邻居婶婶们听到声音围了过来,叔叔怕引起众怒不好收场,慌忙道:“要钱要麦子找你奶奶去。”说着慌忙骑上自行车一溜烟没影了。
婶婶劝着吴霞,“孩子,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啊,可不能光做赔本的买卖了。”
吴霞抱着孩子回到屋里,坐在桌边默默地流着眼泪,一抬头看到桌上的申请表,怒火涌上心头,咬牙切齿一把扯过来就要撕掉,不知是纸张质量好还是手滑,一下竟然没有撕开。吴霞也冷静下来,扔到地上狠狠踩了几脚,心里埋怨昊富,“死心眼,就知道等卫国,难道盖个章就这么难吗?”就又想起马玉章来家里给小娜送玩具时,说过有啥困难让自己直接去找他的话来,默默地擦干眼泪,发狠从抽屉拿出了三百元钱,连同申请书一块装到裤兜里,抱着小娜就朝村委会走去。
村委会前后院都静悄悄的,仿佛在等待着她们到来。穿过前院,一个人也没有,来到后院村主任办公室,马玉章正坐在办公桌前,有滋有味地看着一本《三国演义》连环画小人书呢,抬头看着吴霞抱着孩子怯生生地站在面前,惊喜地站起来一时没有说什么,猜测着她的来意。
吴霞空出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了300元钱和那张申请表,放到了马玉章面前,声音低低地道:“主任,俺家昊富不会说话,您就看在俺公公和庄里乡亲的面上给俺盖章吧,馒头房都停业两个月了耽误不起……”
马玉章一听到曲怀忠三个字,怒火千丈,“吴霞,提起你那王八蛋公公我就生气,那个老王八蛋,那一年我选村主任,他鼓动村里人不投我的票,后来又跑到镇上告我拿钱买选票,实话告诉你吧,我还真就拿钱买选票了,怎么着吧?想告倒我,墙上挂帘子____没门。镇政府是为你们曲家开的?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还有你那木头丈夫昊富,开馒头房屁也不放一个,眼里还有我这个主任吗?我好心好意提着一大兜礼物上门,热脸贴着冷屁股啊……”
马玉章一边狠狠地说着,一双眼睛却又似乎要穿透衣服,紧紧盯着吴霞饱满的胸部。吴霞听着马玉章满嘴污言浊语,脑袋嗡嗡作响木木地站着,小娜像只温顺的小猫一样躺在吴霞怀里,一动不动大气不敢出似乎睡着了一般。
吴霞把那三百元钱又往前推了推,满面羞愧声音低低地央求着:“主任,俺替俺公公和昊富给你赔不是了,你大人大量,就给俺盖上章吧,设备闲着可惜了,庄里乡亲等着吃馒头呢,你得大恩大德俺一定报答。”
马玉章舔舔嘴唇,“吴霞,你说的还是句人话。按说你叔叔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不是你公公把我逼急了,我也不会这么做。”
说着话拉开抽屉,拿出一枚红红的印章,又拿过申请表格来回翻看着,眼睛却又贪婪地盯着吴霞,又看看孩子,从抽屉里抓出一把糖果,走到吴霞跟前笑嘻嘻地道:“看把你累的,让孩子到沙发上吃糖果,你也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