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他很月亮(43)
姜怡也是其中一个,她工作的地方在太子大厦一期。
接着就是一个忙碌有序的上午,在温度合适的空调房里和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前,坐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对各类文件做好存档标记,分类;再进行各类程序性审查。
然后是吃饭时间,港城同事会带她到附近的茶餐厅吃简简单单的套餐——猪排盖饭,或者港剧里常见的餐蛋面,味道不好不坏。
夜晚下班,人行道不到500米就会有一个红绿灯,从前港剧里必有的一个场景在港城日复一日上演:两大波人相向而行,或是双肩包、或是公文包,等待叮叮声由慢变快,随着叮叮声变得急促,后面的人也会开始加快脚步,两方汇流。
若有无人机在上方巡查,会发现整个香港是这样的棋盘纵横,交织有序。
有人昼伏夜出,有人早出晚归,都在勤勤恳恳为着自己梦想的生活而努力。
尽管生活方式不同,每个人都在认真生活。
姜怡的粤语起初是停留在能听懂、会说简单日常用语的地步,后来也突飞猛进,能同客户进行无障碍沟通。
很神奇,在大陆做审计,四处出差,各地酒店都住。来了港城,却基本常年停留在港岛,无需外出。港城不愧是世界工作时长排名第二的城市,全年忙碌,有人统计过,在港城,平均每周工作是50.12小时,这是什么概念呢?按大陆八小时工作制,一周工作五天,不过是40小时。而50.12小时不过是港城人的平均工作时长。
金融民工的工作不好做,在忙季节,经常是12点后下班,那几栋写字楼灯还亮的满满,一格又一格的办公室里亮着白炽灯,有人工作未完成无心归家。
甚至姜怡周日回公司加班,昂贵的港铁上人流涌动,金融大厦穿着得体的衬衫西裤的投行精英十分有范。加班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投名状。忙碌,却也充实。
工作日里,走在中环天桥上,会发现并肩走的男男女女之间不讨论情情爱爱,而是分析汇丰银行门口屏幕上随时更新的港股动态、恒生指数和全球经济指数。居高临下,又会发现,在天桥的另一边,是弹着吉他、拿着麦唱歌的音乐人在街头卖艺。
港城的街头艺人之多,比TVB电影里上演的场景有过之无不及。或是流浪歌手卖唱筹路费,或是心怀梦想的年轻人等着唱到圣诞节时候的狂欢舞台,唱到有粉丝漂洋过海为他摇荧光棒打call,唱到被英皇的经纪人看上,成为荧幕中心。
这种多元化的生活带来的包容和变化,不止一点。
忙碌的日子,时间流逝得太快,没有时间以供想念。家人好友们舍不得她一个人在外奔波,却也尊重她的想法,见缝插针地给她关心,打电话提醒她吃饭、让她注意休息、关心港岛天气、给她办好健身卡。
最常一起吃饭的同事是个年长的姐姐,独身、潇洒,她见过小果、姜聪、哥哥们给她打电话。起初姜怡有些窘迫地避开她,现在姜怡再不避讳在人前展示这些在外人看来有些频繁的电话、密切的关心,独立、潇洒的女人发现了,笑盈盈夸奖、肯定她:“与过去保持联系,但又不一味沉浸过去,也在很好地经营现在。”
夜晚姜怡回到港岛的家中,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这座海岛,难得愣神。想到白日里的那句话,不,她的过去和现在里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坚持不懈地给她发送距离、分享足迹、身边点滴,热衷于给她发语音、短信、图片。似乎怕她没有安全感,要让她知道时时刻刻他在哪里、做些什么。
她退一寸,他进一寸,姜怡叹气,我又何德何能呢?
果然打开那个手机信息,今日份分享已经到帐:“今天有我的门诊,没想到有个女患者,不过是小感冒,挂了好几个号,说包下我的时间,要我的联系方式。当然,你放心,我没有理她,让护士帮我轰走了。我是你的遗失物,遗失物不适用善意取得制度。所有权在你,只要你还要我,谁也无法夺走我。只是,你什么时候愿意要回我呢?”
似乎语气可怜。
她低头思索,慢慢露出笑意。打字:“我想你或许在忙,那就只看前三个字吧。”他们都是第一次爱人,就,慢慢来吧。
我想你或许在忙。
前三个字—我想你。
周廷欣喜若狂。
第 42 章
离开s市的半年后,姜怡休了三天假回去。
有人在s市等她。
穿着驼色大衣,男人长身玉立,站在那里都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棱角分明的脸上目光缱绻,只向着摇曳走来的姜怡。眼前的女人拎着一个小行李箱,款款走来,巴掌大的脸上沉静中带着些许掩盖不住的喜悦,圆溜圆溜的眼睛乌黑转着,看见他时染上一层让人炫目的光。
生动而鲜活,就在眼前。
“我很想你。”他轻轻道,嘴角挂着笑意淡淡,话语却直抒胸臆。
“我也是。”她放开手中的行李箱,用力的拥抱做无声的回应。
亲密的拥抱里闻到他独有的气味,让人安心。
把行李箱放后备箱之后,姜怡默契地坐上了副驾驶座。
周廷问她有没有想去的地方的时候,姜怡思索片刻后,答:“想回学校看看。”
在校园里慢慢走着。
白驹过隙里还是有许多不变,校园的角落里有四年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从北门进来,走到文科楼大草坪。冬日的阳光晒得人懒散,暖意爬上心头。
姜怡席地而坐,指着浅绿色的草坪,示意他看,上面躺着许多学生。周廷依着她坐,有些诧异。现在十一月的天气,阳光正好,晒得人暖洋洋,但他也没见过这么多人躺在修整的正好的草坪上。
她笑得可心,“我们前任校长曾经说过,【别的学校都是说小草青青请勿践踏,但我们学校呢,校园无禁区,因为我想呢,草坪是给学生们躺下来看星星的。】其实现在人还不算多,到了夏天的晚上,大草坪躺的学生才是最多的。”她干脆地往后一仰,像所有其他学生一样躺在细软的小草上,眯着眼从手缝里看金色软糯的阳光。
怕她磕到脑袋,周廷忙伸手垫在她后脑勺。自己也顺势躺下来,就在她旁边,像这干净青春的校园里一对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情侣。
姜怡看云,天上的云什么形状都有,天马行空,漫无目的地走。
周廷侧头看着她,近乎贪婪。此刻是天光大亮,金色的光线照清了姜怡脸上的绒毛,侧颜温柔。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五分钟也许十分钟,她突然又跳起来站定。
笑盈盈带着他到处走。
元平操场的跑道见证过那些夜跑的晚上,天线宝宝们依然伫立在门口站岗,杜鹃山乱葬岗的传说,文山湖畔的鸭与天鹅一同戏水,那张禁止跳湖违者罚款500的立牌还在,南北馆靠近书架的角落换着坐的期末。
两颗心在谈天说地中安然自在跳动,重新亲密无间。
走到无人小径上,姜怡突然想恶作剧,“在每所大学应该都有闹鬼的传说,我们学校也有。”她凑近他,低声恐吓,试图营造恐怖的气氛,“在我还是新生的时候,我们班导带我们逛校园,就跟我们说过,像这个演会中心,前面的灯在夜晚会发出幽幽的光,俗称【聚魂灯】;更恐怖的是,我们北图负一楼,日常都是关闭的,在它上面一楼却有着一池鱼,你知道为什么吗?”
周廷没说话。
她接着说:“负一楼不给人下去,据说下面封印着什么东西,有人无意闯进去过,说里面是空的,只有空荡荡的柱子。而鱼池是请高人特意来设的风水局。”说着说着,她自己也有些头皮发麻。
周廷脸色凝重,似乎被她吓到了。他靠近她,微微招手,等她凑上前,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也听说过,你们学校的路灯有冷暖两色,据说只要一直沿着冷色灯往前走,走着走着,你会发现……”
他停顿,姜怡有些毛骨悚然,她想起当年社团男同学讲海龟汤之汤面时候她被噩梦支配的恐怖。四周的树木飒飒作响,似乎有无数看不见的眼睛在暗中偷窥,鸡皮疙瘩慢慢爬上手臂,她一哆嗦,终于抱住了周廷的手。
“……你走出了校门。”周廷说出了下一句话。然后低头闷笑,笑她就这胆量还想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