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塔兰保洁的事情,她拿不准塔兰会不会生气。若他生气,这马上要过年了,岂不影响心情?思来想去她决定暂时不说,反正已经做了,不如等过了年再坦诚。
这个春节是秦清独立后第一次独自过的年,令她意外的是,竟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和平静。也许是因为不用在喝斥和责骂中做那些永远做不完的家务,也许是不用再面对那些一直渴望逃离却不得不面对的脸孔。
长大虽然意味着要失去很多,可这并不一定都是坏事。
初五一早回到公司值班,老齐满面春风的走出来递给秦清一个红包,笑道:“过年好。没能回家过年,辛苦了。”
秦清拱手一揖,笑道:“谢谢齐总。愿为公司鞠躬尽瘁。”
老齐拿着保温杯一面走向茶水间一面转头笑道:“这都是塔兰把你带坏了,才来那会儿多老实本分啊。”
秦清道:“老实本分顶什么用,要是能替公司挣来利润,让我扮傻子都行。”
老齐笑起来,道:“我只找塔兰理论去,把好好个女孩带沟里了。”
秦清道:“您整天说人家是邪道,人家反倒高升了?要是这样,万丈深渊我也愿意跳。”
老齐摆手笑道:“甭跟这儿贫了,去把传真挨个儿回复了是正经。”
秦清朗声道:“是。”
中午老齐请秦清和另外几个同事吃了饭,因为下午还有应酬,所以只简单交代了大家几句便先行离开了。
吃完饭回公司的时候下起了小雪,阴霾笼罩下,空气越发寒冷起来。站在办公室的窗前俯瞰大街,这种陌生的空荡和清冷,叫人浮想联翩。
下午三点半,雪下的大起来。远处的楼房顶和绿化带都变成了白色。其他部门的同事陆续回家了,只留秦清还在坚守。其实她回家也没什么事做,倒不如在温暖的办公室里多看一会儿书。而且这些天公交车顺畅的简直不行,这种罕有的畅快令人浑身愉悦。
四点刚过,老齐打回来电话,说是天黑的早街上人又少,要秦清早点下班回家。秦清答应了,这才收拾东西准备打卡离开。才走出大厅,电话忽然响起,对方一个慵懒的声音问道:“请问你是安心的保洁么?”
秦清答道:“不是。你打错了。”
不等她挂电话,对方已经收线了。可才把手机放好,电话又响了。秦清见那号码有点眼熟,一面回想一面接了。对方上来还是那句话:“请问,你是安心家政的保洁人员么?”
秦清心里好笑,原来又是这个人,便耐心道:“我不是的,你是不是弄错电话了?”
对方停了两秒,清楚的报出一串数字,冷冷道:“这是不是你的电话号码?”
秦清道:“是,可你打错了……”
对方有些不耐烦道:“我问你,七天前,六号楼……访客来由,家政保洁……秦清,电话是136xxxxxxxx,这是不是你登记的?”
秦清恍然道:“啊,是我是我……”
对方冷冷道:“你这会儿能来么?还是说要打到你们公司预约才能再派人?”
秦清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呆呆问道:“那个,你,你是塔,塔先生的家人?”
对方道:“是。这个还需要户主亲自预约?”
秦清语无伦次道:“不是的,那个,我是……”想来想去只好道:“……我现在就过去。”
对方说了声谢谢便挂了电话。
赶到塔兰的住所已经过了六点,开门的是个男子,年纪看上去和塔兰差不多。那人盯着秦清看了一眼,质问道:“你的电话号码是?”
秦清忙道:“136xxxxxxxx。”
那人接着道:“我打给你的号码是?”
秦清忙掏出手机来,念了一遍他之前的来电,对方才把门彻底打开,放她进去。
看秦清把手套和围巾摘了,低头塞进包里,那人冷冷道:“这里有工具,不用拿你自己的了。”
秦清一愣,忙点头道:“好,好,那更好了。”
那人一指南面有小阳台的房间和卫生间厨房,头也不回道:“换一下寝具,其余的打扫一下,再把客厅吸一吸。”
所有的活计加起来也不过花费了半个多小时,等到一切整理完毕秦清把所有的垃圾分好类塞在一起拎到了门口,穿戴整齐便欲告辞离去。那人这才从沙发上慢慢站起来,递过一张百元钞票道:“谢谢。”
秦清没有接钱,只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不是……”
那人打断道:“不用找零了。”说着把钱塞在她包上,冷冰冰的关上了门。
秦清敲门道:“我不能收你的钱,我,我是,我……”
那人开了一道门缝,冷冷道:“平常每小时三十,过年就算翻倍,一百也够了。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秦清忽然笑了,连连点头道:“我走,我走。千万不要叫保安,那就谢谢你了……”
话没说完,对方又把门关上了。
秦清拿着那一百块钱又气又好笑,走在路上自语道:“其实做保洁也不错,要是遇上这样的雇主,一个月下来岂不比我上班强的多?”
忽而又转身看了看,猜测道:“难道他是塔兰的弟弟?不会吧,塔兰多温和啊,什么时候也没像他这么凶巴巴冷冰冰的。”
秦清顶着风雪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她又冷又累,连晚饭也没吃便上床睡觉了。
新年假期一晃而过,重回公司上班的那天秦清六点半就出门了,还是险些没赶上公车。新春新气象,公司老总卯足了劲儿给大家打气助威,要各位同仁在即将来临的营利战中勇往直前。老齐也在例会上向大家公布了今年品牌营销部的任务,重点提到夏秋两季的国际服装展览发布会,要大家力夺主办权。
散会的时候老齐把年中计划给了秦清一份,希望她不负众望至少拿到两个品牌的发布会名额。秦清嘴里说着没问题,心里却发虚的很,要知道去年这样的策划案,一半以上都是塔兰谈妥的。没有了塔兰的秦清,只好硬着头皮应战了。
四月开始,秦清几乎每天都要背着策划案去见客户,尽最大可能的展示公司的实力和诚意,希望得到对方的青睐。只是奔波了一个多月,别说青睐,就连一个想要复谈的邀约都没接到。不知是不是天气太热太晒的缘故,她觉得老齐的脸色越来越黑了。
又是一个加班的周末,秦清把策划案改了又改,还是觉的不满意。老齐路过办公室,见她一个人在那里呆坐,走来意味深长道:“我知道你尽力了,可拿不到项目一切都白费。咱们不比别家好多少,既然资历相当,人家为什么要选咱们合作?事在人为,年轻人,人,才是最重要的。”说完叹了一声走开了。
秦清趴在桌上望着电脑屏幕出了会儿神,坐起来掏出名片夹翻看了一遍,鼓足勇气拿起了电话。
接下来的十天里,秦清花了一个多月的工资密集的请客户喝茶品咖啡,这种表面悠闲内心煎熬的早茶午茶晚茶时光没有白费,虽谈不上收获斐然,至少有两家客户愿意收看她的策划方案。
月底合作项目敲定,之前秦清接触的两家客户中有一家跟公司签订了合同。只是,这个合同跟秦清无关。
4
周一早上秦清帮前台搬水,见两边没人,前台低声道:“清姐,听说你谈的那个合同是阿德签下了。他姐姐的同学认识那家公司的什么部长,光在三十一号那里就请了三四次客呢。”
秦清听了心里一阵凉,勉强苦笑道:“肉烂了都在锅里,谁签了都一样。”
前台把声音压得更低道:“别傻了。上周老总们开会,说你们品牌营销部要施行什么末位淘汰,他拿下这个项目,虽然微不足道,可至少今年明年不用担心了……”说着见有人走来打印文件,忙笑着走开了。
秦清走回办公桌,心里一阵失落。眼下虽不用担心被淘汰,可若没有新的项目接手,单凭去年的成绩,迟早是要面临出局。想到未来,真是一筹莫展。
现实的真面目,只有和它正面交锋的那一刻才能看清楚。
下班的时候秦清特意绕道去了趟三十一号。这是一家在圈内相当知名的私家菜食府。当然,她不是来吃饭的,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非要来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