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因为很久不下雨了,河水都被晒干啦,这是一样的道理,村口的河干了,山上的河也干了,小动物们没有水,所以才走了。”
霍英就用这样朴素的语言给甜妞解了疑惑。
“那怎么才能让河水像以前一样啊?”甜妞坐在门槛上,自言自语的嘀咕。弄明白了大灰话中的意思,不仅没让甜妞豁然开朗,反而让她从心底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这时,坐在对角的阮婆子有话说了。
阮婆子昨天是真病了,还请了赤脚大夫,没舍得开药,就弄了个布条绑在额头上,显得病恹恹的。
但是就算病了,她也没放弃作妖,昨天晚上思来想去觉得这儿子丢的窝囊啊!太亏了!
这不,看见霍英坐在门口乘凉,阮婆子就吩咐王翠芬也给自己搬了条板凳。
冷眼看着这两个丧门星说了这么长时间,阮婆子总算找到了开口的机会。
她也不去接话题,而是一手扶着额头上的布条,一手敲着自己的膝盖,病歪歪的开口,“哎呀我这老婆子苦啊,家里用个水也没人给挑,还要我一把年纪上其他大队去挑水,哪天倒路上都不知道啊,生了四个儿子有啥用,一个都帮不上忙!”
说完,她拿眼睛去瞅那母女俩。
甜妞呆在霍英怀里,一脸好奇的看着她奶唱戏。
肩膀上,小黑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嘎嘎嘎嘎的笑声,差点没把阮婆子气得从板凳上摔下来。
丧门星!她又恨恨的在心里骂了一句。
阮婆子这出本来就是做给霍英母女俩看的,想让他们自己主动点,提出撕了那张断亲书。
但是她这边出招了,人霍英不接招,有一搭没一搭的给闺女扇扇子。
阮婆子啐了一口。
“娘,吃晚饭吗?到点了。”王翠芬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天色,问道。
这句话直接点燃了阮婆子的雷区,她破口大骂,“你是个饭桶啊天天不是吃就是拉!家里才几个劳动力?天天闹着要吃饭!”
王翠芬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
阮婆子还是不解气,上去抽了王翠芬好几下,是那种毫不留情面的抽打,根本不顾外面路过的村民张望的神色。
霍英看着王翠芬,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化成了一声叹息。
“甜妞,咱们进屋吧,等你爹回来就去吃饭。”
甜妞没回应,坐在门槛上,撑着下巴,眼神有些空洞。
完了,这孩子不会又傻了吧?
霍英心里咯噔了一下,“甜妞!”
“哎,娘。”甜妞这才回过神,跟这霍英进屋了。
这天晚上,阮正业和霍英两口子躺在炕上,听着闺女细小的咕噜声,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突然,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家里还有钱吗?我想带甜妞去市里看看。”霍英开口道。她想起闺女傍晚时候那个发呆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后怕。
阮正业露出笑容,“我也准备说,家里钱还够,我想带你跟甜妞一起去检查一下。”
“我就不用了,我已经没啥大事了,省点钱吧。”霍英连忙摇头。
当了父母的人都这样,都是勒紧了裤腰带,有病舍不得看,把钱留着给孩子用。
阮正业却满脸坚持,“不行,你们娘俩都查,我不放心!”
丈夫的一再坚持还是让霍英松了口,满脸甜蜜的答应了。
第二天阮正业起了个大早,先是去大队长家里开了介绍信,然后直接把家里所有东西都收拾了一空,专门放到了李婶家里——要是不这么干,阮婆子就会跟个进了油缸的老鼠一样摸进来。
况且这里也住不下去了,阮正业打算从市里回来就搬走,管他多破的屋子,只要有心总能修好的。
“喔!走喽!”甜妞还不知道是去看病,信了她爹的话,以为是探亲。
一家三口满脸笑容的往外走,刚一出阮家大门,迎面对上了个妇女。
这女的手上挎着篮子,上面严严实实的盖了一层稻草,看见一家三口出来,声音尖锐,阴不阴阳不阳的来了一句。
“大校长终于出来了!”
明显的来者不善啊!
第十九章
尖锐的声音让甜妞吓了一跳, 往她娘怀里拱了拱。
霍英一手抱着甜妞, 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妇女, 眯着眼睛道:“陈招娣?你来我家干什么?想打架?”
阮正业原本盯着那女人手上的篮子看的, 听见霍英这么说, 诧异道:“你认识?”
“能不认识吗?”霍英翻了个白眼,解释道:“跟我一个大队的, 不知道什么毛病,从小到大什么都要跟我比, 比输了就阴阳怪气, 比赢了就嘚嘚瑟瑟的, 没少打架。”
其实还有件事儿霍英没说,当初阮正业长得又帅学历又高, 是整个公社适龄女孩的梦中情人,这里面当然包括陈招娣。
后来这朵高岭之花让霍英给摘了, 陈招娣没少在家阴阳怪气的骂呢!
不过, 后来陈招娣嫁给了纺织厂里一个小主任,觉得跟霍英拉开了距离,也只有逢年过节回娘家的时候比一比了。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找上门来,霍英也不想搭理她。
看着还在摆架子的陈招娣, 霍英不耐烦道:“你找我丈夫有事?”
这么一说, 陈招娣猛地想起了自己的来意,她伸出手拍了一下躲在自己身后的小胖子,“快出来!”
“我今天是来找你们要个说法的!你家这个傻子放狗咬我儿子屁股!孩子魂都吓没了!”陈招娣说的挺厉害,但是脸上却看不出多少对儿子的关心, 反而给人一种,她是特地冲着霍英来的感觉。
霍英也看她那个装模作样的架势就想笑,还以为她又嘚瑟来了,本来不准备搭理,但是看见陈招娣身边那个小胖子时,她愣住了。
小胖子看上去确实不太对劲,脸色惨白,捂着屁股,时不时的朝着旁边张望,显得特别紧张。
霍英收敛了笑容,拍了拍甜妞的后背,“甜妞,你认识他吗?”
甜妞转过身,指着小胖子叫道:“他抢我的馒头!”
小丫头记仇着那!
陈招娣冷笑了一声,“你家这个傻子病还没好呢?我家是什么条件,我儿子会抢你的馒头?”
嫁给纺织厂主任是陈招娣最得意的地方,第二得意的就是她生了儿子,霍英生了个闺女,而且这闺女还是个傻子!
话音刚落,原本显得有些傻傻的小胖子突然流着口水说道:“馒头!馒头好吃!”
他一边说一边往甜妞的方向走,眼睛直勾勾的,特别凶。
“馒头!”小胖子像陷入了什么执念一样,一边说还一边要伸手去掏。
要不是霍英闪得快,甜妞又得挨一爪子。
这基本上是情景重现了都,还有啥看不明白的!
陈招娣又是气愤又是丢人,上前把儿子扯了回来,狠狠拍了两下他的屁股,“家里短了你吃喝了是咋的!馋成这样!再敢哭我还抽你!”
小胖子打了个嗝,不敢再哭了,跟个鹌鹑似的躲在陈招娣身后。
陈招娣还来劲了,指着儿子跟霍英嚷嚷,“看见没有?我儿子魂都吓没了!都是让你家傻子放狗吓得!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霍英往后退了一步,眯着眼睛道:“你又欠抽了是不是?再叫一句傻子我听听?”
陈招娣冷哼了一声,没敢往枪杆子上撞。
甜妞小嘴儿巴巴的开口,“我没放狗吓他,是他挠我大灰才帮我出气的,而且根本没咬到!”
“咋可能没咬到,没咬到我儿子能成这样?”陈招娣盛气凌人的冲了甜妞一句,她还不信邪的去扒拉小胖子的裤子。
这小胖子一向养在姥姥家,陈招娣不咋管,但是一听说被霍英闺女放狗咬了,她蹭的一下就来了。
裤子一脱,陈招娣就傻了眼。
看着那肉墩墩的,不见一丝伤痕的屁股,霍英拉着丈夫转身就走,“别搭理她,神经病!”
这个举动也不知道刺激到了陈招娣哪根神经,她又想起了自己被霍英压着打的那些日子,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谁都不抓,偏抓甜妞,那架势就跟要把甜妞吃了一样。
“我不管!你必须给我个说法!今天你们不给我解决了,我就住你家了!谁也别想好过!”陈招娣恶狠狠的说道,一手还紧紧拽着甜妞的肩膀。
甜妞动作也快,嗷呜一口就咬她手上了,疼得陈招娣五官扭曲,扬手就准备扇人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