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懿也提不起劲来跟他贫嘴,只是同样一个礼貌的微笑,淡淡道:“新年快乐。”
梁景放也是在后台准备的时候才得知她的节目被取消的。这是节目组的安排,就连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他知道这种无可奈何,却也是真的无可奈何。
迟懿怏怏的,准备拎包走人。梁景放怕她今晚有什么想不开,走之前拉住齐晓涵,交代她,千万别让她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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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迟懿送回家后,齐晓涵谨记叮嘱,走之前对她说:“姐,最近这么累,你早点休息吧,别喝酒啊。”
迟懿朝她笑了笑:“你放心吧。”
屋内只剩她一个人。租来的房子,棕色花纹的大理石地砖渲染出一股冷清的格调。因为有地暖,迟懿没穿鞋,光脚踩在上面。
结果却莫名觉得有些冷,由心底蔓延出来一股凉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想起几个月前她听说自己有工作了时,兴奋的心情。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那句“节目取消了”。
再看着角落里那一堆被她收起来不准备再碰的零食,顿时,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她为了保持身材,为了上镜不被人指指点点,每顿都在控制自己的胃口,常常吃一些没什么味道的水煮菜。在剧组两个月,只吃了一顿火锅。
对一个吃货而言,她都为了拍戏、为了能在娱乐圈里站稳脚跟,做到了这种地步。
然而,又有什么用呢?
这样的委屈感让她本就难过的心情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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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半小时,齐晓涵还是不太放心,正好离得不远,她忍不住又返回迟懿的家中。
迟懿这个人平日里有些马大哈,自从有一次大半夜结束工作回家忘带钥匙之后,就放了一把钥匙在齐晓涵这里当备用。
她感谢她的信任,把钥匙放在自己家里,从来没有用过。
但她们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回剧组,短暂休息之后就要前往机场,再加上梁景放的叮嘱,她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她悄悄地、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蹑手蹑脚走进去,就看见迟懿一个人坐在餐桌边,旁边的啤酒瓶歪三倒四,她还拿着杯子喝得正欢。
齐晓涵赶紧进去,给她把酒都收到了酒柜里。谁料迟懿不知又在哪儿找出来一瓶白酒,喝了酒的人力气奇大,齐晓涵根本拗不过她。
思来想去,齐晓涵只能给梁景放打电话。
二十分钟后,梁景放出现在她家门口。
“她喝酒了?”他问。
“嗯。”
梁景放皱了皱眉,“我知道了,麻烦你了。这儿交给我吧。”
齐晓涵点点头。但这个时候她还是记着谁才是自家人,况且就这么公然放一个大男人进屋,恐怕有点不太好。
她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梁景放见她一直杵在门口,犹犹豫豫的样子,疑惑片刻,然后蓦地笑了一下:“放心,我不至于对一个酒鬼做什么。”
齐晓涵尴尬地笑了笑,离开了。
迟懿趴在桌子上,脸上有淡淡的红晕,望着他,眼神迷离,神志不清。
她晃了晃空空的酒杯,大喊:“服务员!加酒!”
梁景放没动,站在那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急了,颐指气使起来:“说的就是你!你站哪儿干嘛呢!还想不想要工作了?”
梁景放被逗笑,真就走过去,低声下去地伺候她:“马上就来。”
他用酒杯到饮水机前给她倒了一杯白水,递给她。迟懿尝了尝,“啪”一声把被子放桌上,臭着个脸说:“这不是酒!我要酒!”
说着自己站起来,颤颤巍巍地去酒柜找酒,玻璃瓶发出清脆的声响。梁景放赶紧过去把她拉住,好言相劝:“我给你倒,我给你倒。”
他想了想,最后给她倒了小半杯红酒。成功尝到酒的味道,迟懿满足地笑了笑。
只是,这笑容有些有些苦涩,有种举杯消愁愁更愁的感觉。
迟懿坐下来,静静抿着红酒,安静了好一会儿。梁景放就坐在那儿看她,她以前就有喝了酒、不管多少必头疼的毛病,所以他今天才叮嘱齐晓涵不要让迟懿喝酒。
但如果……酒精能让她暂时忘掉心里的痛苦的话,也算一个下下策。
他们都知道,这个圈子,从来都是这么无情。想要被人看得起,只能强大自身。
他心里隐隐泛起心疼。不忍看她如此模样,从包里拿出来的路上买的醒酒药,给她倒了热水。
谁料这时候迟懿突然有些醒了,她眨巴眼看着面前的人,过了会儿又揉揉眼睛,确认没看错后,厉声道:“你怎么在这儿?”
虽然是严厉的话语,然而酒精让她变得软乎乎,连带着语气都温柔了。
还没等梁景放回答,她颓丧地往桌子上一趴,委委屈屈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来看我笑话的。我们这种小明星,做什么都得看别人脸色,比不得你们……”
她坐起来,眼里湿漉漉的,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为什么?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眼看着泪水在眼眶打转,梁景放觉得自己心里颇有些苦涩,忍不住坐过去,拿手轻拍她的背。
迟懿拂开他的手。他在这儿,只会不断地提醒她,他们之间,到底有多么难以跨越的距离。
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小时前,他在舞台上无比闪耀的样子。
迟懿拿了一个酒杯,往里面倒了点红酒,递给他。
她晃了晃酒杯里见底的红酒,然后轻轻碰了碰他的杯子,苦涩地笑了笑:
“祝你星途璀璨。”
而她,她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第20章 20
夜已深了, 他们是早上六点过的飞机回剧组, 几乎睡不到两个小时就要起床。
然而迟懿此时根本不想善罢甘休,或许是真的太过于悲伤,她就跟红酒不是酒似的,拼命往嘴里送。
动作太过着急, 还有红酒顺着杯子流到衣服上,有的已经干了, 有的还湿润,在衣服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红色。
梁景放扶额, 有点头疼。这人的酒品, 真是非常、特别、极其不好!
梁景放不知道是怎么哄迟懿吃下醒酒药的,总之过了半小时, 她终于安静下来。或许是睡意来袭, 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十二月, 哦不,应该是一月。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 天气依然是深冬里凛人的寒冷。尽管屋里有暖气, 但梁景放还是怕她会冷, 也怕她这么睡着不舒服。
他叹口气,把她抱起来, 往卧室走去。
真是个祖宗!
虽这么抱怨着,但心里,很奇特的,产生了一种软软又暖暖的幸福感。怀里的人小小的, 还是跟以前一样,或许还轻了不少,抱在身上完全没有负担。
她今晚或许是真的伤心了,也是真的累了,在清醒的时候明明一直拒绝他的好意,可这时候,却乖乖地缩在他怀里。
梁景放在这时候终于可以仔细地看看她。
他们刚认识是在高一,就是连座位都坐得很远的、最普普通通的同学,可能唯一的交集作为课代表把作业本递到她手上的时刻。
真正注意到她,是在那一年学校的元旦汇演上。条件很差,劣质且有杂音的音响、五颜六色到让人眼花缭乱的灯光,用粗糙红布铺上的小露天舞台。
她像这次跨年演唱会一样,跳了一曲她最拿手的古典舞。
明明那时候的舞台条件跟现在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还是轻易地,让他动了心。
他很清楚哪怕走了演员这条道路,她依然是热爱舞台的,和从前一样。
只是,世上哪有一帆风顺的事情,娱乐圈里尤其如此。这或许也是成长的必经之路,但他能做的,就是尽力让她的这条路,变得没那么泥泞坎坷吧。
思绪拉回来,梁景放进了卧室,轻轻把迟懿放在床上。她睡深了,眼睫毛交叠着,鼻息清浅,睡颜安稳。
梁景放看着,只觉得一颗心从来没有这么柔软过。
不过,这种岁月静好的幸福感很快被打破。
梁景放站在床边准备给她盖上被子的时候,发了愁。
她上身的衣服,滴落着大大小小的红酒渍,干了的都还好,那濡湿了的部分,黏黏糊糊地贴着身上,光他看着都觉得不舒服。
况且,这一身的酒味,很快就会扩散,以至于床单、被单、枕套上,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