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你刚刚说你七岁之前一直住在香港?所以,”应如是抽了张纸巾擦擦应棉朵嘴角的汤渍,看他,“你不是南城本地人?”
“南城至少七成不是本地人,”山诣青看她,眉峰微扬,“我上次不是说过了?”
是,她是听他说过,可怎么说呢,她下意识是把他排除在外的。
“刚刚在公园我听那个阿姨的意思,你家里人也都住在南城,所以你们是后来才搬来这里的?”
山诣青颔首“嗯”了声,“我准备读初中的时候。”
初中?
应如是懵了懵,想到他刚刚说的在香港住到七岁,所以理所当然的想他七岁就读初中?
虽然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也有人十三岁就读大学的例子。
只是…一定要这么学霸的吗?
她从小到大成绩优异,听见师友长辈们的夸奖是家常便饭的事,可是…自从有了她家小姑娘,她就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没想到面前的这个男人,更是刷新了她的认知。
山诣青看着她微微撑大的浅棕色瞳仁,看着里面难掩的吃惊,回想刚刚的话,大约猜出来她在想什么,遂好笑的狙断她对自己的“强行学霸”光环。
“离开香港后,我并不是直接来的南城,”他告诉她。
应如是被他勾了好奇心,又怕问太多招人厌烦,正犹豫的时候,却听对面的男人主动说了一段她自己绝对没想到的事。
“我现在父亲的老家也不是南城,”山诣青平视着她,嘴角抿着淡淡的笑,“我母亲再婚后,我们在他们两人相遇的地方生活了几年,直到二十年前,他被西甫大学聘为教授才搬来的南城。”
猝不及防听了人的隐私——虽然这“隐私”还是“隐私”主人自己主动爆出来的,可还是…怎么说呢…
就…有点一言难尽。
好像有那么一点理解别人在听到自己身世时,是何心情了。
应如是在心里想着,就是那种——不论你自己本身性格如何,在其他人的眼里你还是会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也许是同情,也许是心疼,也许是排斥,或许也会七七八八夹杂着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
这时候,远不会安慰人的人,就会显得傻乎乎的。
应如是一双筷子悬在那碟饺子的上方,看着他,这一筷子也不知为何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虽然两人也没见过几面,但她对他的印象,像是在美国时,Branden和她说过的那些关于他优秀的科研能力;在南城医院时,护士言辞中对工作当中山医生的崇拜;甚至包括和他相处的这寥寥几次,这些表面上的为人处事,礼貌周到……
看人人品不能只看他对熟悉人的态度,还要看他对陌生人的。
而山诣青在她的这一认知里,显然是可圈可点的。
这种可圈可点,自然会让她下意识的把他归类为成长在双亲健全,父母恩爱的完美家庭里。
乍一听到这个,应如是确实有些没有防备。
店里其实有些吵,但刚开始吃饭时渐渐习惯之后也就觉得没那么吵了,可在这一瞬间,四周喧嚷的声音却忽然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
可他们这一桌子,面对面坐着的两人却变得很安静。
连一直埋头和那碗面作斗争的应棉朵似乎也觉察出来点什么不对劲,举着叉子,一双黑琉璃似的眼珠子在两人之间溜来溜去。
“……”
山诣青看着对面应如是脸上的表情,才发觉自己说完这个之后,事情的走向好像有点儿不太对劲。
毕竟,父母再婚、重组家庭这种事在现在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更何况,跟她相比来说,他的这个情况根本不值一提,再说,他这个父亲……嗯。
所以,他的本意在说完这些后,对面的女人应该会好奇的反问他一句,例如“那你母亲和你现在的父亲相遇的地方是在哪里?”或是就很直白的问“那你们来南城前是在哪里生活?”
然后,他会告诉她,是在寻城,那个你去美国前,曾经住过的寻城。
就很理所当然的引出重磅话题的流程动线。
可现在…似乎有点尴尬了。
山诣青嘴张了张,试图把话题往回稍微抢救抢救,可话到了自己嘴边,忽然一计上心,话音一转,“我这个父亲吧,”他低叹口气,似是而非的囫囵道,“算了,还是先不说了。”
为了让你早点儿抱上孙女,只能先对不住你了,老柳。
作者有话要说:老柳:为什么一天要给我扣两顶帽子,老柳委屈,但老柳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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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手榴弹:化身孤岛的鲸 1个(么个-3-);
谢谢地雷:懒兔稀奇呗(我会尽快让糖葫芦上线的hh=3=)、开飞机的老司机 1个(还是霸气的你(*≧ω≦));
谢谢营养液:言午 9瓶(许0.0);璇大大 5瓶(么么-3-);醉酒儿(-3-)、大爱夏天 (不会很热吗0.0)3瓶;潇媚儿(-3-)、花如盈(=3=)、duya (-3-)1瓶。
谢谢大家,酒酒鞠躬感恩!
第15章 他向她靠近(5)
*
山诣青最后的这句话,让应如是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而且在公园的时候,听那阿姨说他还有个妹妹,所以八成也是他母亲再婚后和他现在这个父亲所生的。
——一棵小白菜自强不息顽强拼搏永不言败,成长为如今眼前这个优秀男人的故事迅速在脑内成型。
就很不容易。
应如是那筷子终于落下,夹起个饺子,放到了山诣青面前的小盘子里。
“吃吧。”
说完,还特意把中间的黄皮酱往他那侧推了推。
山诣青:“……”
有点儿想笑,又有点儿内疚,但更多的还是心动。
从小到大,她真的是一点儿都没变。
……
*
凌晨一点零八分。
这个时间,整座研究所都静悄悄的。
山诣青踏下研究所大楼前的台阶,越过楼前空地,拿兜里的卡在大门边侧的闸机上贴了下,封闭大门右侧的小门应声而开的时候,从保安室窗口冒出来个脑袋:“山教授下班啦?”
“是。”他应一声,对着对方轻轻颔首招呼,“辛苦了,刘叔。”
被称作刘叔的男人约莫六十来岁,在山诣青还在南城大学读博士的时候就在这做门卫了,那时候他每个星期跟着导师钱守森来这里几乎都会见到他。
人很瘦小,脸颊两侧凹陷,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不过人倒是还算精神。
听实验室里的人说,他全名刘健康,三年前其实也就刚过五十而已。
“喔唷,我天天在这坐着有什么辛苦的,”刘健康冲着他笑,“倒是你们总是在里面弄那些瓶瓶罐罐,危危险险的,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啦。”
山诣青闻言对他抿了个笑,寒暄几句,出了门。
昨天他车牌限号,刚才出来前已经叫了车,坐上车,给师傅说了香樟书苑的地址。
说完,习惯性的查邮箱邮件。
回完两封学生的邮件,他打开微信,才看到应如是在今天下午,不是,应该是昨天下午的时候给她发过来的四条消息。
先是一个餐厅定位。
底下是一张那家餐厅的门面图片。
应如是:不知道这家店你吃过没有?我问了我朋友,她说这家的肠粉和叉烧包都很可以。
应如是:下次我请你。[握手]
山诣青看着这两行字,又看着那个握手的小表情,眼里慢慢漾出来几分笑。
真执着。
他刚打了个“OK”准备点发送,手机就伴着车子启动的微颤嗡嗡的震动起来。
备注着“老妈”的名字跃在手机屏幕上。
山诣青:“……”
服了。
山诣青把手机靠在耳边,“这么晚您还没睡?”
“废话!”山年华女士很酷的堵他一句,“睡了还怎么给你打电话?”
“……”行吧。
难得能堵住儿子一回的山年华女士有点儿得意,随后听见引擎声,反问,“还没到家?”
山诣青放松靠在座椅上,“嗯”了声,眼眸轻轻阂住,“刚从所里出来。”
对面闻言,叽里呱啦抱怨了他几句,无外乎说他老是这么熬身子不好,现在是年轻,以后上了年纪可有他受的。
山诣青时不时应一声,并不反驳。
话筒这头的山年华女士还在苦口婆心:“…我刚毕业那几年也天天泡实验室跑医院,现在落了一身病根儿,你忘了?你妈我颈椎都做了三次手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