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他吻中失守+番外(19)
门外,江意禾一直在打电话,越打越气急败坏:“那个文案不行就是不行,别说改了十遍,就是已经改了一百遍,过不了我这关就是不行……”
影片播了几分钟,江嘉屹才从外面走进来。
原本林夭一个人占了大半个沙发,见他进来,起身坐到一角,他顿了顿,在另一角坐下,中间空出好长一段距离。
一人一角各自安静,只剩影片的声音在回荡。
“不用陪女朋友?”林夭问他。
投影的光跳跃,他随意看看,注意力似乎不在影片上,“嗯。”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等一下,我给你找。”江意禾用肩膀夹着手机,进来拿起包,一阵乱翻,怎么也找不到。
林夭看她急得眼睛都红了,问:“找什么?我帮你?”
江意禾匆忙中扫她一眼,忽而想起来什么,指了指门外二楼:“好像在江嘉屹书房,一个红色的文件夹。”
说完,又急着跟电话里的人理论,烦得她在沙发前来回踱步,挡了投影仪的光。
江嘉屹偏着头,像没看见她绕来绕去。
林夭起身,往二楼书房走去。
二楼一片安静,书房更静,脚踩在地毯上,毫无声音。
林夭率先把视线扫了一圈书架,因为都是书,反而一览无遗,没有红色的文件夹。
她又找了桌面堆放的文件夹,最后才把抽屉拉开,唰的一下,抽屉里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出现在眼前,盒子没合上,大剌剌张着,露出里面的东西。
黑色的、绳圈一样的东西。
四周骤然无声无息,心跳声变得明显。
林夭睨着这个东西,指尖把它勾出来,一扯——有弹性,是发绳。
很普通的、市面上十块钱十根的发绳。
可此刻,这根价值一块钱左右的发绳,被郑重地装在一个木盒子里,林夭想,这个木盒子一定比发绳贵。
林夭这时候才知道,刚刚江嘉屹盯着出神的东西,是这个发绳。
不是江意禾的。
她笃定,因为这东西大概率是她的。
半年前那晚她喝醉了,跟江嘉屹稀里糊涂亲上的时候,她的发绳被他扯掉了。
发绳这种小东西,要不是现在看见,她估计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林夭垂下的眼皮遮盖了越发复杂的目光,指尖捻着发绳,半响没有动作。
那个少年不知道以什么心情这样藏起她的发绳。
或许,不知从何时起,有那个意思。
林夭指尖克制地收紧。
她手心似乎出汗了,又似乎没有,不太真切。
忽然,一道身影飞快冲过来,扶着门框站立,一边压着喘气一边抬头,头发被跑动的风吹起大半,站稳时才重新落下,覆盖在少年的眉眼之上。
江嘉屹视线冷锐往里一探,看见林夭慢慢关上抽屉,懒懒地扬了扬手里的红色文件夹。
她淡淡道:“找到了,在抽屉里,让江意禾别催。”
他绷紧嘴角深深凝视她,喘气渐收,他走到书桌前一言不发地拉开抽屉看了一眼,木盒子安静躺在里面,合上了。
林夭斜过去一眼,若无其事笑了声:“盒子里什么东西?”
“没什么。”他推上抽屉,平静道。
林夭若有所思:“藏得这么细致,女朋友送的?”
这话含含糊糊,让江嘉屹倏尔抬了眼,视线相碰,谁也没率先挪开,似乎是一场暗中的试探和较量。
都在赌。
对方不知道。
“嗯。”他压了压嗓子。
林夭另一只放在衣兜里的手稍紧,又松开,她说:“我下去了,江意禾等得着急。”
林夭出去后,江嘉屹坐在书桌前,面无表情把抽屉拉开,取出木盒子,手指挑开盖子看一阵子又合上,来来回回开关了几次,才把它丢回抽屉中。
没多久,江嘉屹重新回到放映室。
三人很安静看电影,林夭偶尔侧头跟江意禾讲话的时候,余光看见江嘉屹歪坐着,视线越过江意禾,沉闷地望着她。
林夭当作没看见。
只是电影也开始看不进去了,莫名其妙的感觉在躁动。
江意禾发现了,问江嘉屹:“你在看什么?”
他才转回视线,放到电影上,“没。”
可没过多久,又悄无声息斜了过去,在光线跳动中,显得沉冷而静默,像隔了遥远的距离。
电影结束,江意禾留林夭吃饭,林夭拒绝了,原本的确是打算留下来的,只是没再敢留下来。
走的时候江嘉屹没从放映室里出来。
林夭穿回外套直接离开,脚步比来时快不少。
等司机大叔从车库里开车出来时,林夭站在路灯下吹了好一会的山风。
冷而彻骨,能让人头脑清醒,也吹乱了心境。
林夭烦躁地凝望寂静的山路,直到车子停在她面前,才回过神。
她临时改变了主意,没让司机大叔载她回学校,而是在夜色里驶往一家医院。
时间还不是很晚,林夭进去的时候,住院部还允许探视。
推开病房的门,没想过周开祈会在这里,他手里握着苹果,仔仔细细削成小块,再稳妥地放入病床的中年女人嘴里。
女人只有半边脸能动,艰难地转动眼珠望她。
欣喜又愧疚。
林夭第一次觉得,脸上几乎做不了表情的人,能单靠眼珠子表达出如此复杂的情绪。
病房外的走廊人来人往,灯光惨白。
林夭对于周开祈,已经觉得无可奈何了:“你怎么在这?”
“你母亲这样,也有我的责任。”
“你有哪门子的责任?”林夭对他的话感到无趣。
“有,要不是当初林动找上我要钱,我不肯给,还报警说他敲诈勒索,你母亲也不会一气之下脑出血,导致半身偏瘫。”
“有那样的儿子,她迟早也会气得脑出血,责任在林动,跟你没关系。”
林夭表情淡淡。
“你更没必要因为这个,一直被林动胁迫。”
周开祈想,不是这样的。
林夭还不知道,报警之前其实她母亲在现场,林动在他要报警的时候退缩了,并且告诉他母亲心脑血管不好,警告他不要报警气到老人。
结果他还是选择了报警。
这件事,他一直没敢告诉林夭。
“对不起。”他说。
“你走吧。”
林夭不在意地摆摆手,自己回到病房。
七八个月了,她没来过医院,只雇了一个钟点阿姨来照顾她,和定期转医药费。
她跟母亲关系其实也很疏远,李澜总会在小事上给她那么一点点的好,可当她被父亲吊着打、被林动追着打、被关厨房、不让读书被塞到工厂的时候,李澜从来是跟两个男人站在一边的。
离开工厂之后,她也曾被逮回家过几次,李澜会给她一口饭,却对她的拼命挣扎只是泪眼婆娑地旁观,李澜不会放她离开,即便知道这个家于她而言是地狱。
对于林家对林夭做的事情,李澜从来不赞成却默认。
这个母亲好像永远只会说:忍忍吧,他是你哥/他是你爸,夭夭,你要听话。
夭夭,
你要听话。
林夭坐在床头,拿起周开祈没削完的苹果,一边削一边说:“你儿子有没有来看过你?”
李澜呼吸不再平静,歪嘴艰难道:“有。”
林夭想起来了,那次抢医药费的时候他出现过。
一个护士过来检查李澜的情况,摆弄了一下仪器之后,护士脸色骤变,一把摁了床头的紧急按钮,一边匆匆忙忙跑出去,一边对林夭说:
“你不要动这个病人!”
突如其来的混乱让病友们纷纷探头张望。
李澜浑浊的眼底似乎变得清明:“其、其实……妈、妈妈爱你。”
林夭手猛地顿住,静止了好久。
直到医生和护士冲进来,一把将她扯开,拉紧帘子开始抢救。
苹果和水果刀掉在地上,匆忙间不知道被谁踢到了哪里。
医生下了三次死亡通知书,整整一夜,在第三次的时候,彻底没了声息。
林夭面无表情抵墙而立,像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林动闻讯而来,扑在余温尚在的尸体上嚎啕大哭,震得医院整层楼一清二楚,他们窃窃私语,305病房有个大孝子,听,哭得多撕心裂肺。
“你怎么照顾妈的!?”
林动指着林夭的鼻子骂,“妈死了,你一滴眼泪也没有,妈白疼你了,你他娘的冷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