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季风过境(39)
酒吧一侧的舞台上,准备好夜场的DJ开始调试起了音乐,氛围一下子由原本的暧昧变得有些吵闹。
面前被放上了一杯白的浓郁的牛奶,瞿清回头,调酒师撑着下巴,隔了个吧台,对她笑得一脸兴趣盎然。似乎有意接应刚刚的女人的话:“妹妹,哪天你俩成功分手了,你也可以来这里找我。我给你……终身免单。”
男人的脏辫被他在脑后扎成了发髻,耳朵处的耳钉在酒吧骤然变化的光影下格外晃眼。这种距离和靠近,有意压低的低沉撩人的尾音,都让瞿清很不舒服,她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
倏地跳下吧台的高脚凳,瞿清被酒吧的空调吹得止不住瑟缩了一下,板着小脸:“没劲,我走了。”
调酒师依旧笑得一脸了然:“有趣的马上就开始了,现在就走不就亏了?”
没再理会,瞿清径直转身走出去。
才出酒吧的门,外面热意的余温驱散了寒意,激起皮肤上浅薄的敏感,瞿清抱着自己的手臂摸了摸,适应过来。
旁边几乎是随后站过来高大的少年。
瞿清深深呼吸了一下,又倾吐出来,忍下所有情绪。
临近夜幕降临,傍晚的晚风吹拂着热闹起来的街道而过,酒吧张扬炫目的灯光和站在门口两个素面朝天的少年少女对比格外强烈,惹人注目。
有头发抹的油光发亮的男人隔着车窗对着瞿清吹口哨,被季风冷冷的瞥一眼,很快自讨没趣地刹住,视线望向别处。
瞿清被四周投过来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她揽着自己的胳膊,偏头喊他:“喂!”
“嗯?”少年没有回头。
“你说你到底为什么要跟着我啊?在酒吧酒不让喝,还自己抖出来自己是未成年,无不无聊啊你?”
季风眸底的情绪浅淡,反问:“刘洋就让你喝酒吗?”
瞿清一哽。
“他只给了你棒棒糖吧。”季风垂眸望着她,眼底忽闪过一丝隐忍,手在身侧不动声色地收紧,“我给的……就不行吗?”
不知为什么,那清冷的尾音缓缓低落下去,莫名带上了一丝质问和委屈。
瞿清答不上来,莫名的有愧疚弥漫上来。她猛地偏头躲过他的视线。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瞿清清了清嗓,不满:“你又提刘洋干嘛?”
“是你总在提。”季风的视线移开,望向远处,声音也变得渺远。他眼底和语气有着一探究竟的执着,暗含着不甘,“他都为你做了什么,会让你觉得和他在一起有趣?”
瞿清蹙起眉,不想再听:“别说了。”
季风就真的安静下来。
夜风掀起一阵凉意,有人要进酒吧,看着戳在门口的两个人一脸新奇。
瞿清下意识往角落的位置躲了躲。
路人一过,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就显得太过安静下来。
瞿清脚尖点了点地,沉沉叹了一口气,解释:“刘洋是我长这么大唯一、最好的朋友。”
季风偏头看她。少女低垂着头,陷入回忆,有些失落地抠着自己的手指。
“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转学过来的,以前的家离这很远,和那边的同学朋友都断了联系。那个时候,只有刘洋愿意和我当朋友,当同桌。”
“后来,我有试着去融入女生的圈子,同学的圈子,发现我哪里都融不进去。从初中到高中,唯一一直有联系的就只有他。”
瞿清抬眼看季风,眼底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疲惫和孤寂,染着愧疚:“高中以后,我成绩不好,在老师同学里的风评也不好,他妈妈一直不喜欢我,刘洋总安慰我说,和我做朋友又不影响他任何,我也就真的信了。我没想过我真的会影响到他……”
季风眼底的情绪很浓,却又被他压得很深:“为什么这么说?”
瞿清有些好笑地看他一眼:“你们孟翼班的奇葩规定你不知道么?他如果这次期末考不好,就会掉出去。所以他妈妈给他报了一堆补习班,也禁止他和我往来了。”
季风蹙眉,没由来的问:“你经常带他逃课吗?”
瞿清有些疑惑且忌惮地看他:“当然没有!我总带他逃课干嘛呀。”
“那你不让他学习吗?”他又问。
“我……”瞿清一顿,不懂季风为什么这么问。
下一秒,季风偏头,给了她答案:“那么为什么是怪你?”
瞿清一怔。
季风沉吟了一下,蓦的问,“你们……谈恋爱了吗?”
瞿清一瞬间一脸震惊地瞪他,像是被戳破了某种不可说的领域,有点恼羞成怒起来:“你胡说些什么啊!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
“那你影响他什么呢。”季风眼底的情绪有片刻松怔,格外平静地望她,“就我知道的,刘洋文化课从没旷过课。成绩依旧起不来的话,要么是平时不够努力,要么就是能力至此,做不到更多了。”
似乎没料到季风轻飘飘地说出这样的话,瞿清脸上的表情错愕过后就是愤怒:“你、你凭什么下这样的论断!你成绩好就可以瞧不起别人吗?”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季风眼底的情绪像是夜风一样浅淡,“能进孟翼班的都不是仅仅凭天赋的,聪明的人再加上努力,本来就会甩普通人一大截。如果他努力了跟不上,那么这说明他的实力也不适合留在孟翼班,又何必给自己平添压力。如果,他自己努力就不足的话,说明他主观意愿上也未必很想留下来。”
少年的视线缓缓回落到瞿清的脸上,像是沉淀了的夜风。
“或者……他在没做好自己的事的时候,觊觎了自己能力以外的东西。”
他的视线看向她:“他喜欢你,影响了自己,也怪你吗?”
瞿清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你有病吧?你凭什么这么说他。”她倏地把手放了下来,转过身和季风对峙。
季风掀起眼皮,声音沉沉,情绪浅淡:“如果是我,我不会被影响。”
瞿清的情绪蓦的一滞。
他却不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多惊人又奇怪的话,反而直视着瞿清的眼神,眼底平静得不像话:“我想试试。”
“我会证明不是你的错。”
就这样妄下定论。
瞿清胸口剧烈起伏着,手在身侧死死攥成拳头。
就这样瞪着他,他却好像不知觉一样,反而以一种包容一切的眼神静默地回看她。
“有病。”
“谁要你管了一样。”
终于,瞿清最先溃败,她猛地转身,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身后不远不近地跟上少年的脚步。
瞿清只觉得胸口的怒意像是被堵塞了一般,无处宣泄。
走得越远越觉得没趣,也分不清自己是和谁置气了。路上已经断断续续有穿着校服骑自行车而过的同学,天色也暗了下来,在学校避不开的目光此刻也避无可避,瞿清转头,往家的方向去。
走到老街的时候,身后的少年依旧不远不近的跟着,影子被亮起的路灯拉的老长,和她的平行着,缓缓重叠。
瞿清垂着头,脚下的步子发了狠,很有节奏地一脚一脚踩在季风的影子上,似乎这样就能泄愤一样。
走到小区门口。
瞿清倏地停住脚步,猛地回过头来,季风还是那样隔了五步远的距离跟着她。
入秋了,白日渐短,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路灯下,少年的皮肤依旧白的发光,像是浸过月光的白。
瞿清瞟他一眼,想起他之前说刘洋的话,语气很不好:“我到家了。你还要跟到哪。”
像是质问,少年修长的身形投射在老街老旧的路上,被路灯拉的老长,他站定了,看一眼小区里黑乎乎的模样,眉眼间情绪浅淡:“我看着你上楼。”
瞿清觉得有些好笑:“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
季风眸光缓缓落在她脸上,似乎并没有觉得哪里有问题。
老小区门口这时候鲜少有人,小区里不是早早就休息了的老年人,就是要到深夜才能回来的中年人。
顾忌地左右看了眼,没看到熟人,瞿清决定最后再和颜悦色地劝他一次。
“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莫名其妙搬到我班上,搞得人尽皆知,现在又一路跟着我到了我家门口……这让别人看到了,误会的都是我,我多冤啊。”
“你不是不在乎吗?”
依旧是这句。瞿清简直想时光倒流回去,把这句话从季风脑子里删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