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甜北调(64)
长手长脚的程淮启正站在树荫下,双手握着一柄遥控器,仰头操纵着无人机,他边上围着一圈人,有陈飞、张子鑫、胡彻、罗越、孙俊辉、丁宇航,还有一个兴奋地又蹦又跳的王雅歌。
他们来找自己玩了?
陆容予赶忙推开窗。
室外的燥热的空气瞬间乘虚而入,将空调房内的凉气逼退一段距离,火一般燃烧的热浪迎面扑来,灼得她的眼眶都变得又湿又热,心口像是被人无意间往里塞了颗梅子糖,明明甜得很,却又微微泛着酸。
陆容予把手伸出窗外,粉唇裂开一个大大的弧度,露出一排小巧洁白的牙齿,眼神晶亮,张开五指向楼下的人用力挥了挥。
一直盯着窗口动静的王雅歌双手比喇叭状放在嘴边,十足兴奋地冲着陆容予喊了几句什么,随后发现她听不清内容,于是手脚并用、乱七八糟地比划了一番。
无人机也在此时也稳稳地停在了窗前。
陆容予连蒙带猜地领会了王雅歌的意思,伸手取下细绳下卷着的纸条。
随着纸条的展开,心跳的存在存在感越发强烈。
纸条上用钢笔写着刚劲有力的“生日快乐”四个字。
陆容予眼眶中凝蓄的泪终于在看到这熟悉的字迹时毫无顾忌地滚了下来,亮晶晶地闪着,把“快”字的一角晕湿,笔墨和泪水交融在白纸上,那字最后一笔撇的线条被泪湿的有些不自然地扭了扭。
陆容予赶紧抽了张纸巾,把纸条上的泪吸干,放到一边,又吸了吸鼻子,眼泪还没收住,嘴角却又不受控制地弯了起来。
她撕下手边的一张草稿纸,写下“谢谢你们”几个字,卷起来,正准备用无人机送下去的时候,忽然发现原来空荡荡的细线上又吊上了一个小盒子。像是有些吃力,无人机的机身正微微颤动着。
陆容予赶紧踩着椅子,整个身子都跪坐到书桌上,双手伸出窗外,小心翼翼地解下绳子,把盒子拿进来,又把小纸条系上去。
无人机没一会儿又降了下去。
陆容予就跪坐在桌子上拆开了那个小盒子。
是一块扇形的慕斯蛋糕,她最爱的草莓味,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
无人机又升升降降了几次,分别向上运了四份礼物和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第一行是王雅歌歪歪扭扭的字迹。
“甭谢。生日快乐,宝贝儿!”
第二行的字有些陌生,陆容予结合着内容大致辨认出是罗越的字。
“小仙女,我和丁宇航、陈飞、胡彻的礼物太大了,今天运不上来,过两天就开学了,我们开学给你奉上哈!生日快乐!”
陆容予刚平息的泪意又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她自己都忘记今天是自己生日了。
因为她的身份证上登记的是农历生日,李书玲对这个日子忌讳的很,加上高仪和陆昱兴都很忙,她几乎从来不过生日,不请同学到家里玩,也不和同学出去玩,甚至不吃一块蛋糕或一碗长寿面。她只是在街上看到店铺前的小黑板上写着七夕节活动时,才知道是自己的生日到了。
现在被陆昱兴收了手机,每天又足不出户的,她自己当然记不住农历七月初七是哪一天。
可是程淮启替她记着。
他写的是“生日快乐”。
不是“七夕快乐”,也不是“情人节快乐”。
他不仅记得,还知道七月七是她的农历生日,而不是阳历。
他带着一群朋友,顶着炎炎烈日过来,用这样特别的方式,给她过了一个这样特别的生日。
陆容予又在纸条上写下“谢谢你们!天太热了,你们赶快回去吧!”,而后看着一群人大摇大摆地离开视野,才坐回书桌前,一样一样地拆开礼物。
这盒凤梨酥应该是孙俊辉送的。
五根花里胡哨的发绳应该是王雅歌送的。
小礼袋肯定是程淮启。
剩下这一个小玩偶应该就是张子鑫的礼物了。
陆容予把三人的礼物都收好,这才拆开程淮启的礼袋。
是一串手链,雾蓝色的小珠子用藏蓝色的编织绳串起,中间还点缀着三颗乳白色五角星状的坠子,触感冰凉滑腻,十分舒服。
小礼袋里还塞了一张同色系的贺卡,上面简简单单地写了三个字——“周一见”。
陆容予把他们传上来的小纸条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又小心翼翼地一张一张夹进日记本,礼物收进抽屉,手链和上次程淮启生日那天送她的施华洛世奇的笔放在一起,美滋滋地吃掉了草莓慕斯。
开学忽然变得非常、非常、非常值得期待。
——
因为是占用假期的时间补课,学校十分仁慈的没有安排早自习和晚自习,每天早上八点到校,下午五点多上完课就可以直接放学回家了,这样轻松的补课氛围让同学们几乎忘了一开学自己就真正开始高三生活了这一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直到9月3号,正式开学的第一天,同学们毫无征兆地收到了“把书包放到教室前后,立刻准备考试”的通知。
还是一天之内紧锣密鼓地考完语数英加文理综的魔鬼时间表。
在此之前同学们整整补了14天课,没有一个老师透露过半点有开学考的口风。
全无任何心理准备的同学们个个累地像是脱了层皮。
之前两周反常地给了无数颗甜枣的卢燕终于在这一天对同学们下手了,还是扇的一记震天响的巴掌。
满腹悲悯的同学们终于意识到——自己就是再不情愿,也还是被人推着搡着,两条腿都迈进高三这道地狱之门中了。
苦逼的高三。
试卷满天飞的高三。
三天两头就考试的高三。
五中的安排是高一高二把课程全部上完,高三用整整一年时间来复习和查漏补缺。
在这样暗无天日又战线极其冗长的高三冲刺阶段,不仅同学们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老师们也各个绷紧了神经,陪着同学们一起奋战在一线。
这不,前天才考完试,今天一大早,老师们就紧赶慢赶、加班加点地把卷子全部批了出来,连年级排名和各科小分细则都全部好了发到每个同学手中。
在刚过去的暑假里,显然每个同学都在铆足了劲儿悄悄往前冲的。
因为即使陆容予已经一天不落地努力了整整一个暑假,排名还是没能回到前十。
只能说明有人比她更加努力。
虽然开学考没那么重要,她比上次期末考也有了一些进步,但27这个数字还是给了陆容予莫大的压力。
B大虽然在B市的招生比例比较高,但B市优秀的高中也很多,分摊下来每所学校的名额就显得不那么充裕。
按照以往的经验,即使是整个B市最好的五中,每年也只有不到20人能进B大,陆容予至少得考进前15才能稳一些,考进前10才能有一些选择余地。
高三同学们在正式开学前已经搬进体积更大、教室更多的3号楼,每个班有两个教室,上课时大家都集中在同一个教室,自习时就把同桌拆开、分为两批,在两个教室分别自习,这样一人就可以拥有两张书桌,宽敞得很。
3号楼打铃的时间也和以往不同。午饭的时间往后推了十分钟,午休的时间相应减少,很多同学也会选择放弃午休时间自习;晚自习在原先两节课的基础上又加了一节,到晚上十点才结束,周五也不例外;不仅如此,办公室里每晚都有不同科目组的老师坐镇,随时准备为同学们答疑。
每周一,年级里都会固定安排一次全科目的考试,单科分别排名,但不放综合排名;每月安排一次月考,综合排名前100同学的名字会以PPT形式公放在每一层楼的电子屏上。
除此之外,双休日也变为了单休,每周六上午八点到下午五点二十要补一个白天的课。
陆昱兴每天晚上十点准时在校门口接陆容予回家,她自己又回去学到十一点多才睡觉,第二天早上六点就起床去学校。
这样一来,除了压力明显增大以外,陆容予想让程淮启每天晚自习下课给自己讲课的计划也显得异常艰难。
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的陆容予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养成了自习课去问老师问题的习惯。
可是才问了几天,陆容予就觉得这实在太浪费时间了。
每次一到答疑课,老师周围就排起了长队,虽然可以边排队边写作业,但这种情况下的效率和在教室里安心自习显然是没法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