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听我解释(37)
大约过了十分钟,又有客人推开门,余光看去,似乎是个穿浅驼色休闲装的大学生,她没在意,继续低头翻手机,直到对方坐到她面前。
郁燃刚洗漱完毕,没穿他平时的高定西装,也没梳干练的精英发型,几缕碎发松散地垂在额前,室内温暖的灯光和户外澄澈的月色一同洒在他身上,原本锋利峻峭的五官显得无比柔和,生动而隽永。
这个毫无攻击性的郁燃,让洛冰愣了一愣,同时又腾起一股莫名的委屈感,好像在外面受了欺负回来找家长主持公道的小孩。
她也不说话,就默默把无线耳机递给郁燃。
郁燃接过,“这是?”
洛冰又把帮他点的纯牛奶推过去,“关于职场性骚扰,想向您求助。”
郁燃一抬眼,锋芒毕现,“有人骚扰你?”
“不是我,你先听听。”
郁燃戴上耳机,那些寡廉鲜耻的语句不断涌入,他耐着性子听完,黑着脸问:“杨光是吧?这不要脸的东西!”
“是他,最近还在负责世纪名城的销售。”
不等她说完,郁燃就已拨通薛彦电话,“你现在去世纪名城,让甲方调视频监控,好好查一查杨光这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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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九点整,郁燃推门而入,衣角带风,王越一壶茶刚泡好,见是他,佯做惊讶,笑道:“老弟,谁得罪你了?这一大清早就气势汹汹的。”
“既是兴师问罪,当然要气势汹汹。”郁燃谢过他递来的功夫茶,打开手机调出录音。
“乖,只要你听话,我就能让你当经理……傻孩子,长这么漂亮,要好好利用……”
王越笑容顿时消失,铁青着脸说:“等我问问,稍后给你答复。”
送走郁燃,他一个电话,把杨光从项目叫回公司。
等人进来,他关门反锁,回身一拳头捶到对方脸上,杨光倒向沙发,鼻血横流,满脸惊诧,“王哥,你这是?”
王越恶狠狠揪住他衣领,咬牙骂道:“你他妈是畜生么?精.虫上脑,对着女同事发.情?”
杨光正为昨晚那杯茶愤恨呢,干脆来个抵死不认,“王哥,是不是洛冰那贱人来告我黑状?”
“录音都被公子爷怼我脸上了,你他妈还敢否认?”
王越怒其不争,提起拳头又要打,他身材魁梧高大,杨光动弹不得,只得叫道:“王总别动手,我错了,我以后好好工作,绝不再犯!”
“这话给我记好了,别当放屁!”
到底是一手带出道的亲信,情分非比寻常,王越只想给个教训,并不准备真把人怎么样,他慢悠悠站起身,抽纸巾把手背的鼻血擦干净,“滚吧,以后管好下半身。”
杨光揉着鼻子,道谢走人,虽然挨了一拳头,却也吃了颗定心丸,听王总的意思,肯定会罩着他的。
王越信守承诺,第一时间去答复郁燃,登门时笑容满面,“老弟,我问杨光了,是他不对。幸好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我让他给那位女同事好好道个歉,赔个罪吧。”
郁燃礼尚往来,倒了杯马黛茶送到他手边,“然后呢?”
“然后么,”王越慢慢呷了口茶,从舌尖直顺着咽喉苦到胃里。
他微微皱眉,见郁燃眼中似有戏谑,放下茶杯调侃道,“你们年轻人啊,太调皮了,找着机会就使坏,这茶我不敢喝了。”
“阿根廷国宝茶,你自己不喝,可别怪我没拿好东西招待你。”
郁燃去小冰箱取了瓶VOSS矿泉水递过来,“王总,我记得企业章程里有禁止性骚扰的明确规定,杨光的行为属于严重违纪,按规开除。”
“规矩是人定的,自然也可以根据情况灵活处理。”
王越收起笑容,语气颇为难,“杨光司龄十年,功劳和苦劳都是有的,一旦因为这种原因被开,前程就毁了,还请郁总不看僧面看佛面,饶他一回吧。”
“性骚扰的负面影响不可估量,受害者身心受创,也极有可能因此误了前程。”
郁燃寸土不让,“都是乾元的员工,我们作为管理者,不能厚此薄彼,还请王总秉公处理。”
王越无奈一笑,“看来在咱俩的层面,是谈不拢了?”
“如果王总坚持袒护杨光,那我只能继续往上报了。”
“行,总裁会上见。”
王越起身告辞,于乾元供职十五年,他还真没怕过谁。
郁燃想让洛冰把来龙去脉整个书面文档,正在拨号呢,薛彦推门进来,身后跟着的可不就是洛冰?
她以往的柳叶眉变成上挑眉,淡粉唇膏变成枫色唇釉,整体妆容大气又冷艳,正红色的亚麻小西装面料挺括,明艳飒爽,衬出通体气场,就好似披上了铠甲,一身战意。
他不由得怔了下,洛冰把优盘放到他桌上,“我和薛总连夜分析了监控录像,发现杨光还骚扰过顾明明好几次,之前顾明明申请调离就是为此,我们截取了几个清晰片段,小孟的事我也把前因后果整成了文档,都在里面。”
该做的都做完了,看来忙了很久,郁燃道:“辛苦了,你先去休息吧。”
“谢谢老板,有劳了。”洛冰道个谢,告辞了。
郁燃还有点疑惑,以前都是黑灰白三色,怎么休个假就改穿红的了?他极不自信地向行家确认,“她是不是还化了妆?”
薛彦笑死,“这你都看出来了?是因为涂了口红吗?”
“对。眉毛好像也修了,其他地方貌似也有点不一样……不知道,具体说不上来。”
换眉型都能注意到,太他妈惊悚了,就他这眼力价,最近得多关注洛冰,才能对人家的眉毛留有印象?
薛彦充满好奇,又怅然若失,他心里百味陈杂,想起自己以前开过的玩笑,我他娘居然还是个预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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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王越包庇下属,那只能发起临时总裁室会议,洛冰列席在末座,作为受害者的代言人,她用实打实的证据,还原了杨光的恶劣行为,提出最终诉求,“请领导们维护公司规章,为受害者主持公道,辞退杨光。”
格珲首先不赞成,性骚扰的附加条例是后来拟定的草案,杨光是个刺儿头,要是因为触犯草案被辞退,肯定会去仲裁甚至上诉,从此后患无穷。
王越指着洛冰,表情阴鸷,“开除杨光也可以,世纪名城下半年预估销售额30亿,这指标你替他完成?”
郁燃反问道:“辞退一个杨光就得拉别人的HRBP来做总监,王总平时不做人才梯队建设?”
这话一出,硝烟弥漫,四部总经理杨志波急忙打圆场,“为了两个小策划,没必要搞得这么严重啊!男人嘛,看到漂亮姑娘,难免调笑两句揩揩油,幸好也没酿成大祸,就让他道个歉算了。”
“嘿,和稀泥也得讲究基本法,在我这个女权主义者面前说这种话,信不信我拿咖啡泼你?”
总裁室唯一的女性潘颖,敲着桌子笑骂,“小策划也是人,我支持她们维权到底!”
杨志波吐吐舌头,闭嘴装哑巴。
他对面的韩叙紧跟着表态,“潘总说的在理。天赋人权,众生平等,不能因为对企业的贡献不够直接,就对基层小策划低看一眼。”
“口号谁不会喊?”王越目光轻蔑,甚至带着调笑,“韩总,摸着良心说,人与人平等吗?小前台年薪几万,挤公交车,住地下室,而在座诸位年薪七位数,开豪车,住洋房。”
他扫过会场每一个人,摊手笑道:“承认吧,人就是分三六九等的。再说了,创造的价值不同,凭什么有相同待遇?”
“王总。”洛冰打断道,“你这是偷换概念。创造的价值不同,所以获得的收入不等,这叫公平,但每个人的人格不分贵贱,基本权利同样受法律保护,这叫平等。”
王越轻啧一声,斜乜而来,“两年没打交道,洛总的口齿越发伶俐了啊。”
“不敢当,我只是就事论事……”
七嘴八舌,鸡飞狗跳,费云平似笑非笑地喝了两盅茶,把在场所有人的每一个字都听进了耳里,目前三比三战平,就差他一锤定音了。
把茶杯当惊堂木拍了两拍,会议室顷刻鸦雀无声。
他微笑着环视在座,“《后汉书》中有一句话,‘夫立政之要,记功忘失,是以武帝舍安国于徒中,宣帝征张敞于亡命’,洛才女,给大家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