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了,她发现自己还是不知该如何同他交流。
这种无措不是今天才有的。
两年来,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如此,不是沉默地面对面吃饭,便是吃完饭“用身体交流”……
她二十岁,沈淮之二十七岁,两人相差了七岁,他又有着超出同龄人的阅历,他们之间没什么共同话题。
沈淮之对她说过最多的,除了教她摆出各种姿势,便就是:
“吃什么?”
“去哪儿?”
“今天做什么?”
想到这儿,林以桉嘴角边浮出一抹自嘲。
对面,沈淮之拆开了蛋糕。
是一个淡蓝色双层小蛋糕,上面还带一个小小的爱莎公主玩偶。
大概是随手从哪个蛋糕店买来的儿童生日蛋糕……
沈淮之插上“20”字样的蜡烛,拿出打火机“呲”地点亮了它,推到她面前道:“许个愿吧。”
林以桉轻轻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
记得一年前,她许下的心愿是——她想做沈淮之的女朋友,她想和沈淮之在一起,两人能长长久久。
第一个愿望她实现了。
她成了他女朋友,也爬上了他的床。
只是第二个愿望,长长久久,到底没能实现。
这才一年,两人就已经走散了。
她一时间不知该许什么愿,又想起顾珊珊今天早上的祝福,这才许下——希望可以在事业上有所突破。
许完,林以桉吹下了蜡烛。
沈淮之帮她切蛋糕——把小玩偶拿下后,他左右地认真看了一眼,那个小玩偶做得很精致,他像是舍不得丢掉,便抽出纸巾擦了擦,递到她面前:“这个你要吗?”
林以桉忍不住笑。
她发现,她总是会被沈淮之这些小恩小惠的举动所打动。
她觉得沈淮之偶尔流露的幼稚和笨拙的瞬间,很迷人。
或许因为只有在这些时候,她才会有那么片刻觉得,他们两人是平等的,他们与其他小情侣无异。
林以桉收下了,说了句:“谢谢。”
对面,沈淮之开始切蛋糕,只是把一块蛋糕铲起装盘时,蛋糕却不小心掉了下来,从他的白T恤滚到了黑色短裤,淡蓝色奶油沾了一身,样子也是他少有的狼狈。
林以桉递过纸巾问了句:“没事吧?”
沈淮之擦了擦,只是擦不掉。
两人便不约而同地想到——这酒店应该会有洗衣服务。
林以桉叹了一口气:“那要不先去我房间?”
到了房间,林以桉拿房卡刷开了房门。
当沈淮之背对她脱下上衣,换上浴袍时,林以桉看着他的宽肩窄腰,那一身不凸出却紧实光滑的肌肉……
她在想——其实两人就当个 sex partner 也不错。
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不对他产生感情,她也跟他一样走肾不走心,那便不会有难过,也一定会很爽。
她从不否认他曾在床上带给过她的欢愉。
但她又太了解自己,她根本做不到不对这个男人动情。
所以,她还是应该像戒掉毒。品一样戒掉他。
沈淮之换了一身白浴袍,便打电话叫了客房服务,过了一会儿,一位阿姨来把他的脏衣物收过去清洗。
沈淮之关好门,走到窗边一张藤椅上坐下。
翘了二郎腿,手指百无聊赖地“哒哒哒”敲在了玻璃桌面上。
林以桉坐在床上,只觉得,这房间对他来说有点小了。
他从来都在行政套房里来去自由,第一次见他在大床房缩手缩脚。
他忽然看向她。
背着光,林以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那双眸子,一如既往地像一潭深水,叫她看不明。
他说:“你知道盛安文化这两年投了很多影视剧。如果你有任何想要的资源,跟我说,我都可以帮你。”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无论如何,这都是你应得的。”
他是说,她跟了他一年,得到些回报也是应该的。
她只说:“不用了。”
这一年,她一直拒绝他额外的赠予。
她总是急于证明自己是因为爱他才跟他在一起,而不是为了其他任何。
现在两人已经分手,她没必要再向任何人证明什么。
但他那句“无论如何,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却叫她莫名有些反感。
好在阿姨很快来敲门,把洗好、烘干的衣服送进来。
沈淮之是位衿贵少爷,拿起衣服,下意识拿到鼻尖嗅了下——他大概觉得酒店洗衣机不太干净。
这套衣服,他回了家八成也会丢掉。
沈淮之背对她换衣服,而在这时,林以桉手机在床上震了两下,是经纪人来了消息:【是绿洲酒店吗?】
林以桉:【嗯嗯。】
周楚红:【几号房?】
林以桉:【303。】
放下手机时,沈淮之已经换好了衣服,林以桉便说了句:“我经纪人来了。”
沈淮之听出她是在下逐客令。
她第一次这番拒绝他。
不过还是那句话,结合这段时间以来的蛛丝马迹——
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沈淮之拿上手机、车钥匙,临走之前又问了一句:“我们……”
她说:“以后就做朋友吧。”
沈淮之顿了一下,认了似的点了点头道:“行吧。”
-
第二日,林以桉化完妆出来,便见其他女演员们正围在一起,窸窸窣窣开启了一场现场版的后宫茶话会:
“肯定是包养啊,不然她还能是为了爱情?”
“就算不是包养,她男朋友肯定也给她花了不少钱。”
“她妈不也一样,结了两次婚,嫁了一个美国华裔大富豪。”
“她妈为什么自杀啊?”
“你想啊,以金钱为目的的婚姻能幸福吗?估计抑郁症了吧。”
“哎,雅涵,你真的,找一个营销号曝光吧,让大家看看她的真面目,十八岁搞小鲜肉,二十岁搞富二代。”
林以桉又想起了大一那段被网络暴力的时光,铺天盖地恶毒的话语,像密密麻麻的针一样向她刺过来。
有些话语也像一把刀,稳准狠地刺向她最脆弱的地方。
当时她还弱小,只会躲起来哭。
但此刻,她却想起沈淮之那句——打回去。
她当然不会在剧组跟人打架。
但她正巧在剧里演一个专业迫害方雅涵的嚣张贵妃,她有的是机会假公济私地狠狠出一口气。
只不过后来,方雅涵这个女一号成功上位后,还会再还回来就是了。
她不理解为什么有些人会抱着如此永恒不灭的热情,做着损人不利己的事。
排挤了她,方雅涵身上又不会多一块肉。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但有人伤害她,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她今天刚好有一场扇方雅涵耳光的戏,她觉得这一场戏,她绝对可以演得以假乱真。
看到林以桉远远走来,大家稀稀拉拉地散开了。
一个“宫女”拍了拍方雅涵肩膀道:“走了走了,开工了。”
林以桉只是“呵”地一声笑。
今天这场戏,是林以桉生下一个儿子——她之前确实有青梅竹马,但孩子也的确是皇帝的亲生骨肉。
另一个嫔妃却到处散布谣言,说那不是皇帝的骨肉。
林以桉饰演的宸贵妃以为谣言是方雅涵散布的,便气势汹汹赶来教训她。
场工喊了一声:“action!”
林以桉便由贴身宫女搀扶着,步入了方雅涵的寝宫,周围阻挡她去路的宫女、太监,也一律被林以桉的宫女、太监们驱逐,林以桉如入无人之境。
方雅涵正坐在桌前喝茶,见她进来,明显愣了一下。
方雅涵演技差,刚刚那一愣大概是真实反应,她被林以桉眼里的杀气真实地吓到了,立刻放下了茶杯。
正要屈身行礼,林以桉便走上来,捏住她下巴,涂了红蔻丹的手“啪—”地给了她一记不轻不重的耳光,台词一字一句从她猩红的唇齿间恶狠狠地挤出来,“再敢乱说话,本宫捣烂你的舌根子!”
今天的台词,还真合她的心意。
说完,按照剧本,林以桉又铆足力气抡圆了胳膊“啪—”地挥了一耳光。
最后那一记耳光,方雅涵被扇倒在地。
发饰、耳环掉了一地。
监视器前,导演喊了一声:“咔—”
方雅涵被扇蒙了,愣了一愣,眼泪登时掉了出来,脸上也浮出了五指印,立刻从地上爬起来道:“林以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