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落幕时+番外(10)
吃饭、写作业、浇花……不是都好好的吗?
怎么突然就自杀了?
不!不可能的!一定是意外!说不定是谋杀!
可是,为什么还有遗书呢?
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他们做错了什么导致自己的儿子要自杀?他们的儿子现在待在殡仪馆里会冷吗?他死之前有在想他们吗?
倪一媛面如死灰,看着虚沅的遗书不停流泪。
半晌,她嘶哑道:“亲爱的,小沅说要联系彭先生,他有一封信要给他。”
虚凌也几近崩溃,脑子混乱不堪,只是单纯按照妻子的指示去做,拨打了彭泽锋的电话,“彭先生……小沅他……自杀了。这里有一封给你的信,小沅写的。”
彭泽锋冷静道:“我马上过去。”然后挂断了电话。
痛觉从心脏蔓延到全身,握着的水杯从手里滑落然后摔得四分五裂,一阵眩晕袭来,彭泽锋堪堪扶住了桌子。
他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手指,好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闭着眼睛深吸气,让冷静重新回归。
走到卫生间,彭泽锋给自己洗了把脸,拿上挂在玄关的外套,开车去了虚沅家。
他收起了那封密封十分严密的信,安抚好了那对伤心欲绝的夫妇,接着赶去警局还有殡仪馆处理虚沅的相关后事。
虚沅的死状太过凄惨,以至于殡仪馆没有安排入殓师给他化妆。
彭泽锋挽起袖子,亲自给虚沅整理妆容。
他花了七个小时,细致到每一根发丝,遗体化完妆的样子竟是虚沅与生前别无二致。
明明说好当他干儿子的不是吗?爸爸还没叫过几声,怎么就走了……彭泽锋觉得很委屈,第一次觉得那么委屈,因为他第一次那么期待一个承诺的兑现。
他亲手操办了虚沅的后事,因为比起虚沅的父母,他能冷静地处理好一切事情。
他安静地站在虚沅的棺椁前,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悲伤已经泛滥成灾。
他知道虚沅之所以自杀前那么自然地做着各种琐碎的事情,只是因为在虚沅眼里,自杀不过是很多事里的一件而已,做完日常会做的一切事情再自杀也没什么不好。
彭泽锋感到呼吸困难,棺椁像压在他心脏上的巨石一般,让他痛苦不堪。
虚沅看得那么淡的事情于他而言却十分不甘与痛苦,这是他第一个接触这么长时间的患者,也是他动了私情的患者,更多时候他是在将虚沅当成一个生命里遇到的人来看待的。
巨大的感受差别让彭泽锋无比压抑,
如果他们没有那么大的感受差别,他是不是就能治好虚沅的病了?是不是就能察觉虚沅对“恶”的需求与现实的矛盾,他就不会自杀了……
心脏好痛。
彭泽锋又看了一会儿棺椁,转身走了出去。
他打算去一趟无人山区。
他的大脑自动地盘算起了虚沅留在他那里的东西,有不少都是可以在野外生存用的,加工提取的一些东西可以防蚊虫驱野兽,还有改善土壤的药剂……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三天不吃东西还能这么冷静清醒,但是他知道再这么下去,他会直接倒下。所以,必须去吃东西。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两人第一次去的那家店,他进去,点了一模一样的菜。
可是刚吃了第二口他就开始反胃,跑到厕所将东西吐了出来。
然后又回到那个位置继续吃,然后又一次吐出来。像自虐一般,他将所有菜都吃完了,却又完整地都吐在了厕所。
神经病。彭泽锋自嘲地笑了笑。
他去还了钱,落寞地走了出去。
收钱的老板娘有些心疼彭泽锋,看着他来来回回跑那么多趟,却没吃下多少,想去安慰却又无从开口。那一身正装上刺眼的黑丝带,让她不敢随便开口。
因为,有时候安慰其实更像是在补刀。
她叹了口气,继续去招呼其他客人。
走到街上的彭泽锋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吃了饭,接下来是不是应该洗澡睡觉了?
这时一个醉汉从彭泽锋面前走过,跌跌撞撞的、胡子邋遢,像个变态。
彭泽锋突然很想喝酒。他还没试过喝醉,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就真的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如果是的话,就能睡觉了。
第8章 幼童篇8
幼童8
彭泽锋翻了翻通讯录,打给了魏迁延:“迁延,你能出来陪我喝个酒吗?你不喝也可以,不要让我睡在大街就行。”
“行。在哪见?”魏迁延整颗心提了起来,什么事情能让泽锋想要借酒消愁?
“XGSUW。我在这里等你。”
“喂喂,已经在了?!你倒是还记得打电话给我……”魏迁延又好笑又气,万一自己去不了呢?一个人喝醉在酒吧该怎么办?
“当然要留好后路。”不顾一切的任性是找死。
“二十分钟内到,你不要喝太猛了。”魏迁延嘱咐道。
“嗯。”彭泽锋把空酒瓶有秩序地在一旁摆列好,方便一会儿来收拾的服务员。
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彭泽锋一杯接一杯安静地喝着酒,除了速度,其他没有一点像是来买醉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身姿也是挺直不动摇的,与周遭那些红着脸又哭又喊的人截然不同。
而过来搭讪的男男女女也都悻悻而归,因为无论是露骨的调情还是好心好意的安慰,或者是纯粹过来找个伴的,都没有得到回应。
他没有搭理任何人,他连和自己都不想有交流,因为身体里只会传来一股一股的悲伤和痛苦。
原来他也会有这么强烈的负面情感吗?
只是失去了一个一起生活了几个月的人,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彭泽锋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服务员过来收走了桌上的空瓶。
彭泽锋还是不停地喝着,突然间手机响了起来,“喂?”
“我到了,你在哪?”魏迁延大步走进酒吧。
“你往右边走。”说着彭泽锋站了起来。
“好,我看到你了。”魏迁延挂了电话。
“锋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魏迁延拉开椅子坐下。
“他说等他,他会回来找我的。”
“谁?”
“他说他其实知道我是心理医生的,可是他想和我玩,所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配合我治疗。”
患者吗?魏迁延猜测,但没有说出口。
“可是迁延,我没有把他治好。”彭泽锋眼里布满血丝,神情悲伤。
“这不是你的错。”没有医生是万能的。
魏迁延伸出手想把彭泽锋手里的酒抢过来,喝太猛了。
“是我没治好他他才会死的!迁延,虚沅是因为控制不了杀人的欲望才会自杀的。”彷徨与无助充斥在彭泽锋的双眼,似乎在乞求原谅。
魏迁延把手收了回来,没有人怪你啊,锋儿。人那么复杂,怎么可能每种心理疾病都能治好,不要为难自己了,这不是你的责任。
彭泽锋指着心脏的位置,一边流泪,说:“痛。”然后又灌了一杯酒,“太痛了。”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的魏迁延只是默默拿起酒给彭泽锋满上,他知道他刚刚想的是绝不能说出口的。
“他不强迫自己做一个好人他就不会死。”彭泽锋说到好人的时候声音都开始哽咽了。
哭是人类才有的情感,但彭泽锋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机械一般,流泪只是因为设置好的而已,与自身无关。
“不能这么说!”魏迁延吼了一句但又马上意识到这一点,收敛了脾气轻声道:“等他回来。”他不是说他会回来的吗?
“回来?怎么回来?他拿什么回来?”彭泽锋不停重复着“回来”这个词。
魏迁延很想说他自己就是穿越回来的,但是虚沅的情况与他完全不同,他怕说出来只会给彭泽锋无端的希望。
“迁延,有来世这种东西吗?你信吗?”
“我信。”
“可是我不信。3岁的你和80岁的你都不能说是一个人,何况是来世?不要跟我说他记得前世的事情,所以他就是他,给我时间我同样能把一个人的记忆复制到另一个人的记忆里去,可是我们都知道,那不是他。”
“锋儿。”
“迁延,我本不该想这么多的,我的世界观不能动摇的。”彭泽锋突然就想起他前阵子的一个“患者”,他说他是来报恩的,给他恩惠的那个人上辈子给了他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