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海寄出的三封信(138)
车子停稳,车上下来两个人,一前一后,西装革履,女生因他们的举止投足而兴奋着,男生在讨论那身行头到底要多少钱。在阳光移过他脸颊的时候我们对视了,他没停留,走在众星捧月的中心场,轻而易举地就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我们学校这几位大佬在短视频上很有名,他就是奔着招兵买马来的,他就是要告诉这些尚未入世的人,他们要多大的蓝图他都能接得住。
他在玩姿态这方面向来很有一手。
机械大佬队知道他是冲他们来的,私下应该也有过联系,这会儿声音比谁都欢。
但他选择了霍政阳这组。
大佬们的笑容僵了一下,同学们也看不清状况,霍政阳乐疯了,一个劲儿地冲他鞠躬,他稳如泰山,像颗定心丸,谁傍上了谁就能在这场刀光剑影中突出重围。
开幕仪式走完,太阳已经快落山,天边红,映得人脸颊发柔,他回头看了一眼,比之前停留的时间长,让我恍惚地觉得,他选择霍政阳是不是因为我。
但他不是这种人,他不会在正事上意气用事,他眼底的算盘比谁都精,此时往我这儿一瞥,带着夕阳的红,竟有种直逼人心的蛊。
那记眼神让这一片热闹了起来,有几个人故意大声说话眼神却连着他,又有几个站起来伸懒腰,学生会的人拿着几份文件挨个找投资商签字,马金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下面,冲我招手,我摇头,她两根手指做了个“走”的动作,再一看,杨莹莹和孙夏也在下面,这种活动的结尾就是领导讲话,让人想跑。
我起身的时候,周屿焕也站了起来,马金脸色着急,指了指各系的辅导员,他们坐在班级最前面,时间紧迫,我往下走,周屿焕接过那份文件朝上走,狭路相逢,周围的目光“唰”地一下甩过来,马金急得跳脚,辅导员的头半转不转,三人藏了起来,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好装作是去上厕所。
距离在拉近,我俩要是杵在一起就显得别扭,他会让我的,这是他的常规操作,但在此刻,在不知情人的眼里,倒显得我不懂事了。
“站着别动!我让你!”我压低声音。
“晚上出来。”
目光沿着我们一层一层地剥,狭小的楼梯逐渐缩短,我俩即将碰在一起,“不要。”
没了阶梯,大家都在等着看戏,他脚步一转,我吓得连忙侧身,“十点关门!”
他继续往上抬,“八点来接。”
这人就连给人一晃子都显得那么稳,刚才那脚步转得自然,老板的架子很足,不会给任何人留下争论。
我急着往下走,没看见脚底的香蕉皮,等我身子一滑,而沿边的人也准备提醒我时,我当着全校同学的面,一屁股坐在地上。
“……”
哪!个!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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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了脸,心情特不好,晚上上他车的时候全程没说话。
他把车停在一条小巷里,“小宝,屁股疼不疼?”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他递给我一瓶牛奶,“关心你。”
正好口渴,接回来喝了几口,“关心我我摔倒的时候还走得那么潇洒。”
“我要是在学校对你稍微上点心,你知不知道他们会说什么?”
“会说什么,说周总包养女大学生?”
“你懂真多。”他掌心压方向盘,轻笑,“所以要不要?”
要不要。
这三个字在深夜里就不止字面意思,我曾在发皱的床单上听过太多这样的问句,所以白他一眼,以前那么禁欲,那么不食人间烟火,我对他稍微有点想法都觉得罪孽深重,现在可以明目张胆地要包我。
往外面挪了一下,压到了屁股的伤,疼得直冒冷汗,他探过身来抱我,放他腿上,车窗透了点缝,风微凉,有花香,“很疼吗?”
我用胳膊肘抵住他伸过来的手,“别摸我。”
“正经慰问。”
“你自己信吗?”
他有一度对我屁股特别感兴趣,发疯似的玩,有一次醉了,没轻重,疼痛程度比现在要高两度,把他的手推回去,要起身,他却扣住了我的腰。
“干嘛!”
“给你放首歌。”他伸手摁了音乐。
《love me back》。
高四的时候神经衰弱,导致失眠,他下班回来,会给我唱这首歌,再次听这首歌有种魔力,“我困了。”
“睡吧,十点前送你回去。”
“那今晚叫我出来干嘛?”
他低头,风吹动他的发梢,“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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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是凌晨两点,门外有推杯换盏声,屋内黑漆漆的,意识还没清醒就走出去,“不是说……”
抱怨还没发泄完,一排的眼神就唰地过来,酒杯举在半空中,几张脸由惊讶到呆滞再到接受,然后都很懂地挪开了眼神,当作没看见,但某些心照不宣的东西肯定在他们心中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