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巴纳德(20)
南城的天比榕城的好很多,晴天几率很高。但下起大雨来,也尤为凶猛。
她那天让司机刘叔绕着别墅区兜风,那附近有海。可那时眼目所及都被水汽蒸腾包裹,海是看不到了,倒是看到了人。
车上当时只有一把伞,江聿梁闲着也是闲着,就下去了。
具体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她一点都想不起,就记得对方也不听劝,很犟,不理人。
江茗后来把她接走,她还扒着窗户看了半天。
最后扭头,向她妈提了个什么要求。
……
提了什么,她又忘了。
在那个画面中,江聿梁记得最清的,是少年的侧脸。
她活了十来年,又爱画画,第一次看现实的线条看到着迷。
即使打了伞,大雨也疯狂扑进来。
雨珠滚落,一路沿线滑下时,像在亲吻他。
摇摇欲坠的金阁寺①,美的具像化名词。
即使隔了那么久,当这一幕再度闯入她脑海时,那人被命运挤压到边角的脆弱折堕,和殊死抗争的狠意,依然清晰如昨。
陈牧洲站到她跟前,眼睫微垂,平静地看着她出神。
直到江聿梁猛然反应过来。
她抬头,猝不及防地望进对方眼里。
陈牧洲:“有事?”
就这一刻,如果这是文艺作品,高低得给她整个震惊大特写。
但又不是,江聿梁把情绪牢牢压住,唇边勾了个笑:“陈总。我……”
靠。看着他这张脸就会卡壳。
江聿梁无声挪开眼神,轻咳了声:“那个——关于那天的事,我能不能跟您聊聊?”
不合理吧?
不答应也行。
不答应也行。
不答应也行。
江聿梁内心在大声疾呼。
她当然了解自己,这戏撑不了很久,震惊就跟巨型泡沫一样,等会儿就要自己浮上水面了。
——陈总日理万机那我以后再来。
这句都到了嘴边,就等着陈牧洲拒绝她了。
在江聿梁饱含热忱的眼神中,陈牧洲给了三个字回复,语气偏淡,没什么起伏。
“知道了。”
知道了。
知道了?!
这是什么意思啊!
撂下这几个字,陈牧洲从她身边经过,掀起一阵细微的风流。
江聿梁脸上笑意都僵了。
她恨不得脚上抹油溜之大吉。
他也没说,要不就走吧。
江聿梁用蚂蚁都听不见的音量小声道:“那就以后再说吧,走好——”
陈牧洲走出几步,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微蹙。
他慢条斯理道。
“需要我请江小姐上车吗?”
……
深蓝的天白白的云。
她的心受了些许打击。
但在对方的注视下,江聿梁只能硬着头皮道:“这就来。”
望着陈牧洲的背影,她的脚步异常沉重。
到了路边,江聿梁看到深灰色RapideS上,竟然下来个司机。对方朝陈牧洲微鞠了一躬,恭敬地喊了声陈总,很快离开了。
?
没必要吧。
江聿梁心都碎了。
连司机都不要,这么亲力亲为吗?
那她不就必须得上副驾驶?!
就她稍出神的当口,陈牧洲都上车了,落下了副驾驶的车窗。
江聿梁赶在他开口前,赶紧笑着问:“那个,我看林特助还没到,不用等他吗?”
空气出现了较为明显的停滞。
陈牧洲:“我是付工资,不是买了二十四小时。”
陈牧洲:“不上车吗?”
他很讨厌事情问两遍,话音落下时,江聿梁就听见发动机的响声。
在贪求一时利好现在跑路,和忍一时风平浪静暂时不得罪陈牧洲之间,江聿梁忍痛选了后者。
她拉开副驾驶门,飞速落座。
深灰色轿跑很快汇入车流,驶进夜色。
陈牧洲视线从后视镜上一扫而过,很快漠然收回。
茫茫车海中,离RapideS有点距离的黑色轿车差点跟丢。
司机很快集中精神,咬着烟头粗骂了句,蛮横地变道,将距离重新拉短。
*
明安公馆年前迁了次址,搬到了长田路,闹中取静的地方,周边种着一小片幽静竹林。
这类私人会所通常有入会审核,明安本来没处在第一梯队,但去年因为一些新成员的加入,名单上多了几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
踏进去时,江聿梁回头朝夜色望了一眼。
明安的外墙是暗色玻璃,错落有致,入口处装潢低调,里面别有洞天。
整个会客区和休息区都是无主灯设计,装潢是中式低奢的风格,这里的藏品便宜点的上百万,重要的是稀缺性,隔开区域之间的刺绣屏风都有来头。
江聿梁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