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海颂礼(33)
但她真正在乎的是他是怎么想的。
时笺这才意识到自她归京后,他态度好像变冷淡了,却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酸水开始往外咕噜咕噜地冒,时笺尽量保持冷静地发问:“你们还在一起做过什么事情?”
“没什么。就听过一场音乐会,吃了几次饭。”陆译年说,“音乐会也是几个朋友一起去的。”
“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你当时学业很忙,马上要期末考试。再说,我怕你知道了多想……”
可他明明知道父母的不良动机。
有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只要他应下来,这件事就永无止境。
“为什么不能拒绝呢?为什么不能明确地告诉对方,你有女朋友?”
“因为生意关系绑定太紧了,有时候我们也需要倚仗他们。”陆译年的语气好似有些头疼,“面子上的东西还是得做,你明白吗?况且,听几场音乐会,看几次画展也不意味着什么,只是待客之道罢了。”
这一刻时笺突然觉得陆译年变得居高临下起来——他要尊重父母的意见,他要遵循上流社会的游戏规则,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这样行事。
她没忍住问道:“所以你就在这种模糊的边界上玩心眼?”
“我没有。我真的平常都离她远远的。只有她偶尔来一下,不得已的时候才见面。”气氛有些压抑了,陆译年开了个玩笑,无奈道,“我最喜欢、也只喜欢我的女朋友,可她现在好像还不知道,在和我闹脾气。”
时笺没有笑。
她试图站在他的角度上思考。
从他的观点出发,这番话没有错,社会上很多东西都需要粉饰,需要虚以委蛇,她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书呆子,也知道这样做有其道理。
但她只是想寻找他爱自己的证据——他本可以更强硬一点,不是吗?
他可以为了自己的职业选择和父母冷战,甚至在断了供给时依旧坚持自我,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不能为她再往前迈一步?
不进则退。他的父母也在试探她在他心底的分量,相信他们已有了答案。
是太年轻吗?或者社会地位的尊卑天生就决定处事时用不同的度量衡?
时笺不懂,她仅存的力气只够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那天晚上我回北京,你也是在和他们家吃饭,对吗?”
良久而难抑的沉默自两人之间的缝隙逐渐蔓延开,陆译年说:“对。”
闸刀落下,自脑中发出一声重响,时笺闭上眼睛,轻颤着声道:“我明白了。”
“就这样吧。我挂电话了。”她想她需要冷静一下。
“等一下,时笺。”陆译年打断她,“你现在因为这件事在和我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时笺说。
是谁说人到了爱情里不会变成傻子?她也开始口是心非,言不由衷。
察觉到她的逃避,陆译年也有些着急起来:“我已经说了,我和她没有一点关系,都是做戏,做给我父母、她父母看,表面工作而已。难道你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吗?可我有多喜欢你你是知道的——”
“你这是偷换概念。”时笺很少吵架,大多数时间她不会和人闹红脸,但今天不一样,“我需要的是,你明确告诉你的父母,你不喜欢他们的撮合,你有女朋友!就算有应酬的需要会让他们为难,也可以用其他方式弥补!”
“好,就算我做的是不妥当的。那你自己呢?”陆译年突然说,“看看你自己做的事,再听听对我说的这番话,难道不是在双标吗?”
“我做什么了?!”时笺莫名奇妙。
“「海」是谁?你这个叔叔我一直觉得奇怪,那周你来申市,我忍很久,最后还是在分别之前悄悄看了你的手机。果然我不该看的。”
潘多拉魔盒打开,他们都失足跌进旋转扭曲的黑洞中,被愤怒的情绪指挥操控。
“你们联系有多紧密。他给你寄糖果,送你职业套装——怪不得你不愿接受我的礼物。”陆译年自嘲地笑,“原来你已经有了,不稀罕我的。你们一起连线看电影,你给他织毛毯。”
潮水漫过岩石缝隙让人窒息,时笺说:“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告诉你来龙去脉是因为我需要时间,你一直都知道我需要时间。”
如果陆译年冷静下来,他不会在气头上说这样的话,他想想都应该知道事情另有蹊跷,知道时笺不是这样的人,知道她是全心全意喜欢他的——在和「海」的聊天中,她明明很多次提到自己的男友。
陆译年只是嫉妒那份与众不同、不容为他人打扰的亲密。
太嫉妒了。
“是,你每次把我推开都是用这种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