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56)
那是边绍从未见过的,她陌生的另一面。
此刻的她,脆弱,单薄,仿佛只要伸手略微一施力就可以轻易把她捏碎。
边绍觉得——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可以张扬,也可以冷清,但她不该是这样泪水涟涟地像个瓷娃娃一般。
哭泣并不适合她,她哭得一点都不好看。
甚至莫名地让人看得胸口闷堵,心头涩然。
边绍定睛看着她,犹豫一瞬后,探出手用大拇指轻轻地拭去她的眼泪,柔声安慰她:“别哭了,舒小姐。”
*
边绍搀着舒似上了车,身后的戚济南或许也是被舒似吓到,傻呆呆地站在那儿,没再上前纠缠。
边绍开着车在附近转了转,最后把车停在一处公园门口。
车停稳之后,他解开安全带,侧头看舒似。
她双手环臂,脑袋垂着,姿势里带着防备的意味。
“还好吗?”
舒似抬起头,许是还没缓过劲儿来,朝他极为勉强地笑了一下,“还好。”
边绍的目光在她青白的脸上停了两秒,温声道:“我下去买两瓶水,你在这里等我,好吗?”
舒似轻轻点了下头。
边绍下车离开,给她留出一个人独处的时间。
舒似静静地看着窗外边绍过了马路,走进街边一家便利店。
她目光移到一边,空虚地盯着路边一盏路灯,那盏灯像是故障了,隔十几秒就微微地闪动一下。
可在那一排直下的光亮中,显得却很不起眼。
舒似空空的脑袋里冒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这盏灯会被人发现吗?会有人来修理吗?
她不知道,也与她无关。
*
边绍回到车上,手里拎个塑料袋。
他从袋里拿了两瓶,然后把袋子放到后座上,手里抓着一瓶水拧开再虚旋回去递给舒似。
舒似动了动僵凉的手指接过来,瓶身有点温手,是常温的。
她几口水下喉,瓶里的水去了一小半。
其实舒似喜欢喝冰水,大概是因为平常上班时,喝冰啤酒喝多了,以至于让她觉得常温的水难以下咽。
可这几口温水从喉头而下,她却感觉整个人好多了,本来蜷缩的心缓慢地舒展张开。
“谢谢。”她说。
边绍微笑摇头,把另外一瓶水放置在水杯座里。
他看了眼一旁的公园,道:“这个公园是近两年开的吗?”
舒似注意力被他带开,转头也去看,道:“为什么这么问?”
“这边我没来过几次,偶尔都是路过,我几年前路过这里,那时候这里还是铁丝网轧起来的,里面全是杂草,有人半身高。”
“这里。”他抬手指着公园正门口,在空气里往左边划过去,“到那边,啊,还有那边,全是草。”他又是一划,手指向稍微远点的地方。
舒似的目光一直循着他手指的方向走,最后他指的地方是一条幽径,几盏微黄的路灯映着,高大树木几许。
舒似回忆了一下,她搬到这边两年多了,也没注意过这公园,于是含糊应声:“……不太清楚。”
几个字直接把话堵死了,让人没法儿接。
“哦,这样啊。”边绍从容温润地笑了笑,“舒小姐不是本地人吗?”
“我是D城的。”
边绍颔首,正打算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扶手箱里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看了下屏幕,略带歉意地看着舒似,“抱歉,舒小姐,我出去接个电话。”
舒似点点头。
边绍下车,走远几步接起电话。
舒似靠着椅背,双手捧着矿泉水瓶,侧目而望。
边绍背对着她,身形清矍修长,他的左手摸着后颈,脑袋微微昂了一下,似乎在看天。
他似乎很喜欢穿白色,除了在“朗悦”他穿着灰衬衫把她堵在卫生间门口的那一晚。
今天他穿的也是一件白色的半袖衬衫,在路灯下格外显眼。
他站得笔直,无端地让人觉得安稳。
舒似逐渐平静下来,她想起先前他伸手为自己蹭泪的画面,忍不住伸手触了触自己的脸颊,那里的泪痕已经干透了。
可她却记得他指尖的触感,微凉又轻柔。
还有他低沉温柔的安慰:“别哭了,舒小姐。”
这些鲜活的画面仿佛就发生在上一秒。
她当时都哭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会儿回想起来,无端心颤了一下。
实在太难为情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反感边绍这样的举动。
她偷偷望向那人的背影,先前她因为戚济南才膈应他,可这会儿突然一个念头就从她的脑袋里爬出来——
边绍和戚济南其实是不一样的。
她此刻无比清晰地认识了这一点,她能把两人清清楚楚的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