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165)
又听见有个男人声音带着哭腔在不断重复念叨:“对不起,宝宝……”
两张病床中间隔着帘子,那边什么也看不到。
她低下头去看何佳,问:“你疼不疼?”
何佳摇头:“还没感觉。”
舒似哦了一声。
何佳放下手机,倒是有点心情跟她贫了:“之前我陪你打胎倒霉,现在轮到你咯。”
舒似没什么心情,干涩地扯了扯嘴角。
过了一会儿,何佳双眸直勾勾盯着天花板,轻声说:“我现在有点疼了。”
“忍忍。”舒似握住了她的手。
又几分钟,何佳的额头上开始沁出了细密的汗,一张脸惨白惨白的。
“舒似,我疼……”她紧紧地攥着舒似的手,指甲抠进她肉里,“我好疼啊……”
语调哑碎,带着哭音。
舒似眼中全是不忍,她抽了两张纸轻轻擦掉她额头上的汗,说:“能起来走走么?”
她听护士说的,要让孕妇尽可能地多走动。
何佳声音颤抖,半天才挤出来一个字:“……走。”
于是舒似把她搀起来,出了病房来回地在走廊里走动。
走了十来分钟,何佳身体一僵,说:“扶我回去。”
何佳拿着脸盆进了卫生间大概七八分钟出来,声音虚弱道:“去找医生吧。”
到了诊室,医生大致看了看脸盆。
“孕囊排出来了,一会儿回病房再观察一个小时就可以回去静养两周,记得预防感染,两周后记得回来复查,要是没有排干净的话可能要进行二次清宫。”
何佳静了一瞬,没有血色的嘴唇嗫嚅两下,说:“好的,谢谢医生。”
舒似扶着她站起来,从诊室走回楼上的病房。
上下楼梯间不过一段很短的路程,两三分钟。
回到病房时,何佳已经淌了满脸的泪。
舒似手里捧着抽纸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咬着嘴唇无声流泪。
那一刻,她就知道何佳是死心了。
那样爱憎分明的人,爱就是爱,恨就是恨。
可无论怎样,她总是会把何铭挂在嘴上。
然而这一回,直到等她把何佳送回家,都没有从她嘴里听到有关于何铭的任何一个字。
飞蛾扑火,只是换来一个身心俱伤的结局。
*
“老板,这鸡是老母鸡吗?”
离何佳家不远的大菜场里,舒似伫立在一个肉摊位前。
“老是不老,不过都是自家养的嘞,一点饲料都没吃。”
舒似伸出两根手指抓着那只光溜溜的死鸡翻个面,把鸡头背过去。
“那这只吧,给我装起来。”
老板问:“要不要给你切?”
“切。”
买完了鸡,舒似又溜达着去买了些蔬菜和一条鲫鱼。
走到菜市场门口,她打开手机又看了一遍备忘录确定没有遗漏什么之后,打车去何佳家里。
她这几天都是这么过的,每天早上七点半起来,吃完早饭跟边绍一同出门,他把她送到菜市场放下,自己再去上班。
舒似过惯了昼伏夜出的生活,身体至今都没适应过来,注意力很难集中,几乎天天都处在一种思绪离散的状态中。
这几天都是晴天,有太阳便感觉没那么冷。
早上□□点的阳光薄薄的,舒似靠在车后座上,看着飞逝往后的街景,有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到了何佳家,她把东西提进厨房,放轻脚步到卧室门口旋开门看了一眼。
何佳还在睡。
于是她把门关上回了厨房,把东西都放在柜面上,先把蔬菜拿出来过水洗。
洗着洗着,她突然就笑了一下。
好像她跟边绍在一起这么久,她都没有给他做过一顿饭,倒是他觉得她胃不好有了空闲就要亲自下厨煲汤给她喝。
估摸着他以为她肯定不会做饭。
其实她不是不会做饭的,她懂事得早,小学五六年级就已经学会烧饭给自己和外婆吃。
来了A市,她和戚济南在一起之后几乎都是他做饭,再后来她下海之后,就更懒得做了。
每天都喝得酩酊大醉,哪有精力再去做饭,不如直接点外卖来得实在。
如今何佳这样,又没人照顾她,吃外卖她也不放心。总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任其自生自灭。实在觉得怪可怜的,反正舒似是做不出来这种事。
她专心地洗着菜,也没注意到何佳是什么时候起的床。
一转身就看见穿着睡衣的何佳站在门口,悄无声息跟个鬼一样。
“起来了?”舒似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
何佳哑着声应了一声,走到饮水机边弯腰接了杯水又走回来。
她握着水杯,靠在厨房门边上看了舒似半会儿,突然说:“谢谢。”
舒似低声笑了下,把鸡蛋敲进碗里,筷子搅动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