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汽水味(25)
“林蔚然你们来这干什么?”
我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张浩然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我们,来到我和好友身前,与我们只隔着一道铁网。他朝我发问,又看了沈青筠一眼,随后目光盯向我。
“我来看打球。”
张浩然眯起眼,“等我。”丢下一句话后,他往球场的侧门走去,没多久便走到场外将我拉到一旁,躲开与沈青筠的距离。
“说吧,实话。”张浩然的语气不容置喙,声音控制下更为低沉。
我抬头看着他,“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放心。我才不会蠢到直接跟沈青筠说你的事。”
张浩然略缓和,又勾起一抹笑,“你也放心,虽然我们有误会,不过我真没认为你是个笨蛋。”
他话中带刺,而我就是不喜欢他这天生一副毒舌的样子,嘴下毫不留情,似乎不挖苦我便不会说话。我总是被他勾起莫名的唇枪舌战,才不会示弱,与张浩然相处,摩擦成为了习惯,必定得进行反击。
“你刚刚才犯傻了吧。”否则又怎么会急着拉我离开,我抓住他的失言态度逼问,“你担心沈青筠知道你喜欢她?”
张浩然扯了下嘴角,“你现在是想当红娘么?”
“不好意思,虽然我们和解,我也打算重新认识你,但不代表我会站在你这边。”
“我明白。沈青筠对你来说,也不一般吧。”他几乎是肯定的口吻。
是的,我在心里想着。正是因为如此,我不能放手退让,与好友之间的关系链条,我无法确定如果加入了其他人,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而这种担忧,最直接的解决方法是掐断这种可能。
张浩然会是威胁到我的人。
“……”
张浩然又说了什么,我没听真切,抬眼看向他,而他已经恢复往常的样子,“不过嘛,你不一样。”
“你说什么?”
“你不用知道,至于沈青筠……”张浩然远远看了好友一眼,“她会有她的想法。”
张浩然就是这样,将自己隐藏得很深,难以猜测他的心里想法,我无法窥探,只觉落入深水中,逐渐下沉,难以呼吸。
***
“你们说了什么?”
与张浩然的沟通不是很愉快地结束,晚饭时沈青筠问起这件事,我想着该对她如何解释。
“昨天我找了张浩然。”事情还是得从一开始说起。
好友吞下一口饭,问:“你主动找他?”
我点点头,“我跟他和解了。”
“和解?”沈青筠显得更加不明所以。
“我似乎对他有一些误会,所以想跟他好好沟通一回。”
沈青筠注视着我,观察了好一会说:“你最近好像变了一些。”
我歪头看向她,“是吗?有哪里不一样吗?”
“嗯。”沈青筠托了托眼镜,似是感慨,“以前的你,认定一件事就很难改变。不过上一次,张浩然的事你很快就不计较了,而且现在甚至主动想要和解。的确变化了很多。”
听后好友的话,我略有所思,诚如好友之言,我也逐渐意识到了这些变化。回想起不过短短的时间内,我竟然从一意孤行到现在的深思熟虑,近来遇到太多事情,不能如我所愿直来直往,使我不得不投入更多的思考去决定,似乎只要我一步踏错,便会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
我无法忽视每一件事情可能带来的后果,因为可以感受到周遭浓烈的气息,每一回神经元闪烁,都影响着我平常的思路,因而无法果断,多一步的思考,便会出现多一种的可能性。
在下定决心行动前,结果无论如何都不能预料到。任何事都不会轻易得偿所愿,百分之一的偏差,或许就是百分百的岔路。
而现下我面对的,便是一个分岔路口。
如果沈青筠抛弃我,选择别人,那么我该怎么办?
可以预见一段时间里我会伤心难过,直到慢慢痊愈恢复变得无所谓,好像抹去的记忆就可以当成不存在。这太惨了,我一想起以后可能来临的日子,便为自己感到哀伤。
我不自觉叹口气,沈青筠似以为我有何不适,又解释说明,“我并不认为改变有什么不好。而且你有这种意识,我反而觉得高兴。当然无论怎么样,你还是你,这是不会改变的。”
沈青筠的又一番言论,像是为我鼓气,但我还是感到内心纠结,况且这并不是沈青筠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
改变不是重点,沈青筠还不知道,我对她有所隐瞒。
☆、小暑[六]
未知带来的恐惧是我无法承受的。
不单是因为张浩然本人不愿意表明,从我自身的角度出发,装作不知情才是更好的选择。一想到此,我便对张浩然感到不满,他或许也已想到什么,才会轻易答应和解,也不担心我会从中作梗。
但我忽略了一点,在我所不能感知的范围内,好友自身又是怀着什么样的看法与情绪。沈青筠的心理我无法揣测,即使我们同处许久,好友不是会表达内心深处想法的人。
这让我想起程攸,似乎也是这样,我无法看穿他的心思,即使能够通过异常赋予我的能力有几分判断,可事实仍旧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雾,本人不愿敞开心扉,便无法走近看清。
家长会结束已有一段时间,因为那次的事,我没有主动去找程攸。
他似乎还没明白,我为何会生气,更糟一点,他甚至连我生气这件事都没有意识到。想着事实可能就是如此,我便更加不能释怀,无论如何都不想在此让步,忍住去找他的冲动。偶尔课间经过十班的时候,看到他的身影,也只是装出毫不在意的表情,甩甩头从他身边走过。
程攸大概不知为何我一改先前的态度,却也没主动找过我,他并不是一个主动的人,也许仅仅对我如此。
单箭头的消失,导致即使身处同一片校园,同一栋楼,甚至同一层教室,无法不在刻意之间能够碰面。
这段时间里我足够认清了我们之间的关联,为此又感到挫败,心情一直不佳。
程攸是一块石头,不为他人所动。从一开始便是如此,在深入认识之后,这种印象让我更加深刻体会到,与任何以前我遇到的人都有所不同。而为了找寻异常可能的原因去接近他的初衷,也因为这样没能开口,甚至逐渐遗忘甩至脑后。
接近的目的不单纯,形成我们之间的不平衡连接状态。我更加依赖程攸,而他并未将我视为不可忽略的人,所以并不在意,也无所谓我是否会去找他。
像是一场拉锯战,我宣告彻底失败。
晚间我来到我们曾经初次见面的地方,这里是我的舒适区,趴在栏杆上,吹着夜风,想着能吹走脑海中的弯弯绕绕。
张浩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哟,我的好伙伴这是怎么了?”
闻到熟悉的浓稠味,我看向对方,“你在这干嘛?”
“路过而已。”张浩然学着我的样子,低下腰往前靠着,双臂放在栏杆上,头抵着手肘,看向远处,“这里风景不错啊。”
我本就因为程攸的事脑子里乱糟糟的,现下也无心跟他搭话。
张浩然抬手撑住下巴看向我,“愁眉苦脸的,心情不好?”
“不关你的事吧。”
张浩然抬手扫了扫额前不长不短的刘海,“你提出和解,我也同意了,所以关心一下不是更能表明我一言既出嘛。”
我扫视他一眼,觉得有几分好笑,“你倒是什么事都能说得有理。”
“不是我说得有理,而是事实证明,你的偏见太深。”张浩然视线落到我身上,“你是不是该反思一下?还是说,你现在正在反思中?”
我直起身子,白了他一眼,“谁在反思啊。”
“难道你一副生人勿近、心事重重的样子是在对着空气进行面部肌肉练习么。”
“……”
我不想理会张浩然,将视线转向另一侧,那边是高二段的教学楼,楼间灯光亮着,从一格格窗户间泄出,仿佛模块化的生产车间。
张浩然见我沉默不言语,追随我的视线看去,“你既然不说,那让我猜猜。”
“嗯……是不是因为隔壁班那位?”
我没料到张浩然竟然会知道什么,回头盯向他,“你瞎猜什么?”
“瞧你这反应,被我猜中了?”张浩然也看向我,摸摸下巴,“以我缜密严谨的思维,正确率超百分之九十的判断来看,你们……有问题!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