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身(27)
修长的指间缕缕烟丝燃成灰烬,扑簌簌往下落。
烟味顺着穿堂风扑进鼻腔,迎来短暂而猛烈的不适,曲懿眉心拧了拧,屏起呼吸。
烟雾散尽,两个人的视线终于撞到一处。
其余感官好像都被剥夺,曲懿只能盯住他看,看他笼在阴影里的高瘦身形,苍白到病态的脸,晕着薄雾的一双眼,迷蒙又带着几分不着调的漫不经心。
他的手指还顿在半空,黑色字母影影绰绰,曲懿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几步,距离拉近,刻在食指内侧的纹身跟着变得清晰。
花体的“Addiction”
——瘾。
全身上下的打扮干净到毫无点缀,却在手指上明目张胆地刻下“瘾”,称得上稀奇。
和过去一样,她一如既往地看不透他。
两个人一高一低对视,画面像被静止,烟雾模模糊糊,仿佛自带曝光过度到失真的滤镜。
他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痞冷,让曲懿大脑有那么一霎像小程序一样乱了码,重组后又没来由地想起那晚他撑在她肩头,平静地问她哭什么,然后起身坐在床边,不知道从哪摸出烟盒,敲了根点上。
只燃了半截,就被他掐断,汗涔涔的皮肤贴过来,顺势将含在嘴里的烟渡进她口中,呛到她肺腑生疼,眼泪一个劲往下掉。
长发被风吹散,擦着脸颊而过,痒痒的,曲懿忘了捋,就那样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中,直到脚步声响起,不紧不慢的两下,将她思绪切断。
温北砚走进灯光下,咫尺之隔,眼睛里缀着亮光。
曲懿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几步,他沉沉的声音袭来,“你怕我。”
用肯定的语气,省去了一切繁赘的开场,直白到一针见血。
其实这几天,曲懿也动过想把话跟他摊开说个明明白白的念头,大家都是成年人,没必要记恨着过去那些算不拎清的账,而且他应该不至于这么小肚鸡肠。
等到真正有机会将这事当面说开,顺利的话还能彻底翻篇,曲懿却退缩了,顾而言他:“你不知道你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瘆人。”
她故意把话往重了说。
温北砚顿了下,他看不见自己的脸,只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达到了“正一”,也就是说,她在撒谎。
“你为什么怕我?”他朝前逼近,一面将话题拐回去。
牛头不对马嘴,曲懿战术性后退,“我怕你做什么,你又不会吃了我。”
话一说完,就觉得不对劲,他的回答更不对劲了,“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吃了你?”
“……”
曲懿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他似乎在引她入陷阱,引她亲口承认他们之间发生过关系。
避无可避,索性破罐子破摔,一股脑全说了:“当初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难以启齿似的,停顿了好几秒才接上,“为了报复别人,就拉你上床,也不该事后一声招呼都不打,还留下一串手链侮辱你的贞操。”
极具耐心的一段沉默,温北砚问:“如果那天晚上你遇到的人不是我,你还会这么做?”
眼神的温度和从窗外灌进来的风一样,偏冷。
他这关注点是不是太清奇了?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大街上随便拉个人就能……
我这双眼睛也是挑的。”
雕塑一般静止的眉眼忽然动了下,小幅度地扬起,“既然你留下了手链,就当钱货两讫,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语调缓慢,“你不用怕我,我不会吃了你。”
人走后,曲懿还愣在原地不可置信,钱货两讫,他把自己当成了货?
还有,让她忐忑到耿耿于怀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明明刚才他还一副不讨个公道誓不罢休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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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耳洞开始发炎,现在还有刺痛,曲懿伸手扯了扯耳垂,痛感加深,意识回笼后转身,吓了她一跳。
陆星蔓不声不响地站在对面,嘴角的梨涡泄露出她的好心情,“你和那男人什么关系?还是说你总算死心,放弃苏祈了?”
曲懿没搭理,绕过她自顾自往前走,直到听见一句“我刚才都拍到了”,才停下,挑着眉看她,示意她把话说清楚。
陆星蔓摁下播放键,屏幕框进去两个人。
温北砚天生的低嗓和她有意压低的音量交替响起,隔得远,听不清楚具体说了什么,但这僻静的过道,加上有公众人物的这层身份在,再坦荡的言行举止落在有心人眼里,容易被渲染上偷偷摸摸的成分。
曲懿暗暗嗤了声。
这娱乐圈真是个大染缸,大白兔被染成了灰色,还被饲养出锋利的爪牙,没有别人怂恿,都会主动袭击了。
这声嘲讽听得陆星蔓有些不舒服,“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