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泪装欢(7)

阿伯离开后,她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那些话。

“江小姐,我终于可以去找郑小姐了。”

“江小姐,郑小姐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了。自打十九岁那年,见过她一面后,我这一生,就再也没看过别的姑娘。”

“江小姐,你和郑小姐很像。”

“江小姐,我一直都把你当孙女疼的,我走后,就又少一个人疼你啦。”

“江小姐,郑小姐惊艳了我的一生,为此,我终身未娶,临死之前,也没有子孙来接管这些产业。以后茶庄和我的宅子,就都归你了。我都交代好了,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郑小姐,再见啊……”

……

郑小姐是他心中唯一且真挚深沉的爱啊,却一生都在极力掩饰着,作为朋友,陪在她的身边,即使在宋先生先她一步离开,他也未将这份感情对她说出口。他告诉她:“如果我说了,以后连朋友都做不了哇!那郑小姐有什么困难,我都没有办法帮忙的,她伤心,我是看不得的。与其这样,倒不如像现在这样,陪在她身边,我这心里也踏实。”

他还告诉她:“郑小姐走的时候,让我替她好好照顾江小姐的,我既然答应了,就得履行诺言啊,不然,我早就跟着她去了。”

所以,他临走前,又告诉江小姐,他终于可以去找他的郑小姐啦。

郑小姐在世时,他从未透露过半分爱意,即使这么多年,这镇上的人,都以为林先生是个戏痴,郑小姐也从不曾知晓他的心意。因此与郑小姐宋先生交好,世间知晓他爱她之事的人,不过三五,如今又少了一个。

她迷茫,她不解。她心疼且惋惜,林先生的爱而不得。也许,正是因为得不到,所以弥足珍贵,后人意难平……

“晼晚,值不值得,不是我们这些局外人可以评判的,阿伯觉得值得,那便够了啊。”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儿一样,哄着江小姐。

“生哥,你说下辈子,林先生能够如愿吗?”

“以前听老人说,如果一个人执念很深,但是终其一生都未如愿的话,去世后,待下一世时,他的所有执念,都将成为现实,梦想成真!”

“真的吗?”江小姐扭过头,看着张海生的眼睛,生怕他是撒谎骗她的。

“真的。”生哥点点头。

那张脸上,失去的生机,似乎正因为他的一句话,慢慢聚集起来。

“快些吃,待会儿送阿伯最后一程。”

“嗯。”江小姐面上的重担,缓缓散开来,犹如冬雪消融,冰面沉了水,白雪枝头,亮起一抹绿来。

她重新拾起勺子,开始用早餐,相比于之前,这会儿吃的快了些。

张海生看着江晥晚,心中松了一口气,继续吃着馒头。

哪儿有什么传说,又哪儿来的美好结局,不过是一时胡编乱造,惹她开心罢。

吃过早餐,江小姐换了衣裳,这才出门,与张海生一同进了正厅。

今日,她一身黑色旗袍,头上簪着白花,微风吹起额前的几缕碎发,她用手轻轻将碎发拢在耳后。

眼睛红红的,还有些肿,哭了一夜的结果罢了。

今天,阿伯家来了许多人,是昨日的三四倍,那几位关系好的叔伯,今天一大早就来了,眼睛也肿着,想来哭的多,眼睛生涩,还时不时地用手揉着眼睛。

茶庄上的伙计也来了,还有街坊邻居,大大小小受过阿伯恩惠的,都聚在了一处,一屋黑色,时不时传来抽噎声。

生哥也很累了,才刚回来,又忙上忙下,一整夜没合眼,强撑着精神。

“江小姐,节哀啊。”卖花的阿婆今天也来了,还带了一大筐白菊,放在阿伯的灵前。

江小姐点点头,期间,时不时地有些妇人,跑过来安慰着。

“江小姐…”佑运站在角落里,见江小姐过来了,他拉着她的衣角,抽泣着。

“佑运别怕,阿伯是好人,不会吓唬人的,阿伯还会在天上看着佑运好好长大的。”

“江小姐,佑运以后还能见到阿伯吗?”

“如果佑运想阿伯的话,就一直想着阿伯,就能在梦中见啦。”今生的朋友,亲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有来生,这些有缘之人,一定还会再见。若是没有来生,那就在梦里见吧,在春光乍暖时。

时间选在正午,太阳正盛,纸钱洒了一地,从城中到城外,连青草上也是。阳光刺眼极了,尤其是路上的坑坑洼洼,积着昨夜的雨水,此刻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光,有些刺眼。走的人多了,这小水洼中的水溅了出去,湿了裤脚。

最后,林先生长眠在了郑小姐的身侧,永远沉睡了下去。

海生送晼晚回了家。

“晼晚,别想太多,回去了好好休息一下,明日不用去宿雨堂,调整好状态。”

“我知道了。”她的思绪,不知道被带到了何处。

“嗯,那我走了。”

张海生正作势要走,却被江小姐出声叫住。

“生哥,没什么事儿,就是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我知道了。”张海生朝她笑了笑。

见张海生的身影消失在街道中,她这才转身回了楼上。

熬了一夜未睡的江小姐,眉目之间,此刻都流露着倦色,以往,她都化着精致的妆容,而今,没了胭脂,江小姐看起来颇有几分林黛玉的样子,倒不是体弱多病的怏怏模样,只是与黛玉一样,举手投足间,都只让人感到一个愁字。

天色尚早,她却困的不行,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躺在床上,熟睡过去了。再醒来,西边天上,被霞染得通红一片,她只觉喉咙干哑,头也有些晕乎乎的,无心赏景,急忙寻了杯水,润润嗓,解了喉咙干涩之苦,可这眩晕之感,仍未得到缓解,想来还穿着丧服,这又才取了衣裳,洗了个热水澡,最后晚饭也没吃,就又躺在床上睡着了。

到了第二日,天还未亮时,她就醒了。

天光将破晓,东方鱼白翻肚。

她的手轻轻抚上那只白玉镯,嘶~冰冷如斯。

睡不着了,也该睡好了,她撑着手,坐了起来,倚在床头,望着远处,神思却不知道飘到何处去了。

外面开始热闹了,叫卖声,吆喝声,这时,门却被叩响了,敲门声有些急,江小姐此刻还倚在床头。听到响声,没来的及穿鞋,就打着赤脚,跑过去开门。

“巧姐儿,怎么过来了。”

“不太放心你,过来看看。”

“怎么不穿鞋?”巧姐儿看着江小姐的赤脚,眉头微微皱着。

“忘了。”江小姐轻轻笑了一下,这才进门穿了鞋。

“熬了些粥,你昨儿忙了一整天,可不敢受了风寒。”

“多谢巧姐儿,难为你挂念着。”她替她倒了茶,又去简单洗漱了一番,这才坐过来,慢慢喝着粥。

“巧姐儿这双手可真巧,能弹曲儿,能绣花,还能做羹汤。怪不得叫巧姐儿。”江小姐眉目含笑,巧姐儿见着这模样,提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一大半。

“以前家里困难,由不得我愿不愿意,总归都要会的,不然就饿死了。”

“昨天听人说,你情绪低落,怕你想不开,这才早早地过来看看。”

“有什么想不开的,生老病死,不过人之常情。阿伯累了,想休息了,就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倒是拎得清。”

“晼晚,同你说个事儿,你帮我拿拿主意。”巧姐儿吞吞吐吐,不像她的作风。

“你说。”江小姐放了勺子,看着巧姐儿。她好像有些纠结,到底说还是不说。

“你不想说,就不要为难了。”

“晼晚,半个月前,我认识了一位先生,他姓赵,在家中排行老三,所以都称他为三爷。前些日子,他来我房间中听曲儿,一回两回的,我便倾心于他了。”巧姐儿低着头,像个新媳妇儿,含羞笑着。

“他人如何?”

“他人极好,并不介意我的身份,也不会看不起人,对待书寓中的下人,也是以礼相待,他前两日同我说,要替我赎身,带我回南京。”

“你不是已经决定了吗?”

巧姐儿抬头看着江小姐,眼神中分明有些不好意思。

“你已经决定好的事,便去做吧。不过,你与这位赵三爷相识不过半月,如今草草就定了终身大事,未免有些大意。该好好相处一段时间才是。”江小姐难免还是忧心,不由得忠告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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