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泪装欢(13)

船行至南边,到了一个陌生的村庄中。

“晼晚,你今天有些不对劲。”下了船,他同她说了心中的疑惑。

“昨天没休息好,有些分神。”

他没多想,只当她是没休息好的缘故。

稻谷已全部收完,田里还留着几个孤零零的稻草人站岗,他带了点心,牵着她的手,在河边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将带来的桌布摊开,然后将带来的点心,一样一样摆在上面。

在田野里疯了一整天。

黄昏,太阳西下,温暖的光,洋洋洒洒,落在他们的身上。

“子破哥,你看那颗山茶。”她指了指那株矮矮的山茶树。

“山茶花倒是不多见。”整个田野,也就只有这林中有几朵。

她上前摘了一朵,递给他。

“子破哥,替我簪上吧。”

“好。”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她。

今天她没抹胭脂水粉,此刻,戴了朵白色的山茶,夕阳的余晖落在身上,更是有些悲凉。

他的手撑在树上,借着光,借着景,情迷,低头要吻她。

她偏过了头,躲过了这个吻。

“晼晚,对不起,是我唐突了。”他的声音就在耳畔,带着些惭愧。

她轻轻推了推他,与他拉开距离来。

“子破哥,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以后,别来找我了。”

“晼晚,你说什么?”他不敢相信,“晼晚,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你做错了,哪儿哪儿都错了,我也错了,错的彻底。”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子破哥,七年前,我们相处了七天,后来,我等了你七年,七年后,我们重新将过去的路再走一遍,七天结束,我们也该结束了。”

“为什么?”他颓唐,不解。

她做着自己的事,将左手上的玉镯取下,又拉过了他的手,生生掰开他的手指,将那只玉镯放在了他的手上。

“子破哥,再见我是说不出的,那就再也不见吧。”说完,她就要离开。

他一把拉住了她,将她禁锢在树边,就要去吻她。

“苏先生,别逼我恨你!”

只是一句话,就让他失了所有的力气,松开了她。

“苏先生,”她的眼眶还是抑制不住地红了,“如果从一开始你就将你已成亲的事情告诉我了,那么这七日,断断不会存在的。也是因为你隐瞒了,我同苏先生相处了七天,搞了一出婚外情,我也成了自己最不耻的人。苏先生,我开始恨你了。”

“晼晚…”

“苏先生,别辜负了阮小姐。”

“晼晚,我和她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那失了光的眸子里,又有了一线生机,他以为,她误会了,急忙解释着。

“我知道,可是我不是一个愿意和别人分享丈夫,插足别人婚姻的人。”她一如既往的平静,掀不起任何波澜。“苏先生,不管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我们出游所花的钱,我就不还了,想来苏先生也不是小气之人,我等了七年,就此抵消了。”

“晼晚,我已经打算与她和离了,苏太太的位置只能是你的,也只会是你的,如果你觉得不好,那我们去上海,去北京,去一个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晼晚,别离开我!”

“苏先生,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才是妻,哪怕两情相悦,海誓山盟,也只能是妾。你让我同你走,你把我当什么?我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绝不会同你做出远走高飞这等糊涂事!”

“苏先生,既已娶了阮小姐,那就不要再无端招惹其他人。也不要轻易提出和离,若是离了,年纪尚轻的姑娘,结过一次婚,世俗的眼光该将她的伤口扒开多少次,然后撒上一层又一层的盐,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你让阮小姐如何自处?阮小姐的父亲如何自处?好歹…她也在你的事业上出了一份力。好好待她,珍惜眼前,这是你说过的。”

苏先生,多么疏离的称呼。像是一把利刃,刺在他的心头。他张了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

半天,他只轻声道:“晼晚,我们一起去乘船吧,天色晚了,不安全。”

她未拒绝,一个人走在前面。

等到了船边,她说:“苏先生,我们就别同乘了吧。”

“好。”

“晼晚,我会听你的话,好好对她的。”他叫住了她,不知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

她上了船。

“苏先生,此生,死生不见。”

船缓缓离开,他也上了另一条船。

听闻爱情,十有九悲

船下,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她今日穿着一身黑色旗袍,没有半点花样,黄昏至,她取了一朵白色山茶花,让他替她簪上,原来今天,她如此装扮,早就已经作了打算,在夕阳西下之时,以此祭奠她的年少情深……

船行至中途,她取了那朵白色山茶花,不作留恋,将它抛进水中。

第二日,他就回了苏州。

他没有质问阮言秋,与平常无甚差别,整日在外忙着生意,就像这次,他真的只是去周庄谈生意。

第二日,她仍旧与往常无异,登台唱曲,重复着七年间的生活。

这次,没有歇斯底里,所有的情绪都深埋心底,第二日曲毕,她打了招呼,就回了家。

她将那本无名的词集和年少往来的书信,统统放进了包里,带了一壶酒,一些糕点,又换了一身暗色衣裳,动身去了郊外。

不过几月,阿伯的坟上已生了杂草。她将带来的东西放在了地上,伸手,替阿伯拔了草。

“林先生,我来看您了。”

“林先生,您找到郑小姐了吗?”

“林先生,我的苏先生把我弄丢了。”

她将带过来的酒,洒在他的坟前。又将带来的点心,整齐摆放好,然后蹲了下来。

“林先生,现在想想,您很幸运呢,您陪了郑小姐一辈子,可是我的爱情,只有七天。如同一场梦,梦醒,雾散,什么都没了。”她微笑着,面容恬静,似乎只是在同好友说些三三两两的生活小事。

“林先生,我很勇敢,一滴眼泪也没掉。您曾经说过,眼泪是债,下辈子要还的,下辈子,我不想再有牵扯了。”

“林先生,您之前同我说,若是满心希望,盼望着一个人,那他即使远渡重洋,也会听到心声,迟早赶回来的。如今我终于盼回了他,却不得厮守终生。”

“终是我太贪心了,盼回了人,又盼着他同我情深意切,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林先生,郑小姐应该会夸我的吧?我果断地同他斩断了关系了呢。”她的眼里,装着天,装着云,装着万物生,可以后,独独不会,也独独不能装进苏先生。

蹲的久了,腿有些麻。她慢慢站起来,走到那边的树下,用捡来的树枝撅着土,而后换做手,在土中,挖了个不大不小的坑。

她最后看了一眼《小重山》,随后词集同着那些书信,一同落进了土坑,火柴轻轻一划,掉在了信纸上,小火苗肆意生长,侵蚀着每个曾经细细勾勒,饱含深情的文字。

她蹲在边上,看着这场无声的战争,最后,火胜了,只留下一堆黑色的灰。她将之前挖出来的土,填进去,又用手拢紧。秋日青草枯黄,翻新过的土,不甚突兀。罢了,待到明年开春,风吹绿嫩芽,便无人知晓,此处埋下的秘密。她捡来几块石子,放在新土上,似乎这样,就能掩人耳目,在开春前不被发现。

这是一场葬礼,葬了她的青春,独她一人怀念。

“林先生,我不能明目张胆的怀念,因为还有个姑娘在等他。”

“林先生,我走了啊!”

这是第一次,见她背影决绝,甚至连回头都不曾。

她不能明目张胆的怀念,因为还有个姑娘在等他。所以,她葬了她的年少情深,什么也不留下。

光在回忆里,月在暮色中。

以后可别把七天的年少欢喜,当成一辈子的情深意切。

第8章 情怎了

临近年底,宿雨堂比往年关门都要早些。

张海生给宿雨堂上上下下都发了红包,和江小姐一同回了苏州。彼时,苏州城内已下起了小雪。

苏州城门口,停了辆黑色汽车,在这个年代,极为罕见,不用想便知道,定是富贵人家的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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