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我又回到了海面上,他放弃了使出Foefire,推着我的身体飞出了船外。那团由组合技发出的巨大光芒击中了我们原来站着的位置。
这一踢让船彻底不堪重负,船身出现了巨大的裂痕,潮水涌进裂口。然后,以落点为圆心,巨大的爆炸霎时发生。
嗡———————
我的耳朵在那声巨响后短暂失聪,只有沉重的耳鸣音在不断回响。
由爆炸引发的冲击波迎面而来,这是让杂兵服都无法减轻的疼痛,我感觉身体飞出了很远,重重地落在水中,水面之上的亮光渐渐熄灭,我的意识也随着那道亮光一起,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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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又见面了呢!】
我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兴奋地向他拼命招手。
【———啊。你真有精神呢,千穗理。】
平宫向我点头致意,坐在了我的旁边。
———什么嘛,还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说【给我点面子在称呼上加敬语啦】,那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反驳他【我和小飒是朋友才不需要】,再观察他因为窘迫而变得奇怪的表情。
但今天他仿佛有什么心事一般,只是坐着不发一语。
【怎么啦?你好像很久没有去出击了哦?】
我撑着椅子,甩着腿问他。
【………千穗理,我决定英雄毕业了。】
飒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向我宣告。
他对我解释了很多,什么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不能养家了,要开始找工作了之类乱七八糟的理由,解释完才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哎,是这样啊。】
觉得这样表情的飒很好玩,我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不生气吗?】
【怎么会。】我只是平静地回答他,【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在认识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有一天了。】
就算是哭闹也好,发脾气也好,有些事情的走向也不会改变,这是我的父母教给我的。
【你比我想象中要成熟多了,要是我儿子光辉也像你一样该多好。】
飒笑着摇摇头,眉宇间的阴郁消散了一些。
【真是羡慕他啊,】我拿肘子戳戳他,【有你这样的爸爸。】
我那么粘他,也许是因为他正是我理想中的父亲也说不定。
【你可要好好花时间陪陪他啊,毕竟为了守护城市浪费了不少时间。生日礼物准备好了吗?】
【…………嗯。】
【我们以后是不是不能见面啦?】
【………】
还没等他回答我,我就抢先一步说道:【那我可要送你一个临别礼物哦!】
我拆下双马尾左边的红头绳,这是哥哥送给我的发绳,一直都是一无所有的我最珍视的东西。我把它系在飒的右手上,然后对着他露出了笑容。
只要有和你的回忆在,我就不是一无所有。
【……………】他睁大眼睛,似乎没料到我会怎么做,盯着手腕很久,【………谢谢你。】
我感觉泪水慢慢漫上眼眶,拼命眨了几下把感觉压下去,微笑着向他告别:【———那么,再见啦。】
【———再见。】
飒似乎比我还不能忍受这样的场面,他站起身,极慢地向来时的小径走去。
视线很快就模糊了,不管是树影也好,他的背影也好,全都濡湿成一团。我突然想起还有想对他说的话,赶紧站起来,却没看清地面差点摔倒,恢复了平衡后,我大声对飒喊道:
【我以后、也要成为像你一样的英雄!】
记忆里,像万花筒一样折射成很多片的飒停顿了。
———也许是一秒。
———也许是很久。
【不。不要成为英雄。千穗理。】
然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他头也不回地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了。
———要是早点发觉他的不对就好了。我以为他的异常全都是因为即将要与我分离,但是,肯定不是这样的。
那篇报道的现场图片虽然打了马赛克,但右手手腕的红绳我决不会认错。
至今为止,我仍然留着剩下的那根红绳,仿佛是那样就能把记忆留存下来。仿佛是象征着除了真凶以外,世界上只有我知道的仅此一份的真相。
———要是能察觉就好了。
怀着痛苦不堪的心情,那个要成为英雄的梦想如肥皂泡一般随着飒的死亡而破碎了。
———那一天,倒映在你眼中的,到底是怎样的图景呢?
———但你肯定不能回答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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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耳边仿佛还环绕着巨响的嗡鸣。
“你醒啦?”
白色无影灯的照射下,四个吴克盯着我,吓得我以为又进了什么第二重噩梦梦境,从床上翻了下来,发出咣的一声。
“看起来还挺精神的,好啦,没事了,换下一个吧。”
吴克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旁边的同伴把下一个杂兵拖到上面,推进了一个大型医疗机器。
我转头,看见和我一样穿着杂兵服的同事或多或少受着伤,人事不省地像死鱼一样堆在角落,那个场面实在是超现实到难以置信,以至于我麻木地扭开了头。
———说起来,我没事了?
回想起战斗的记忆,我对我还能全须全尾地站起来感到惊讶,邪恶组织的医疗技术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
要是这里的技术投入民用,北乃市也许会一下子变成赛博朋克风。到底是超前了多少才会有这样的技术啊,甚至已经有点毛骨悚然了。
“副队长,”走出诊疗室后,杵在墙角的木乃伊突然向我搭话了,对着差点一拳揍上去的我,他示意我跟着他,“你的伤好一点了吗?”
———是小队长啊。
“嗯,大致是恢复了的样子………”我观察着他的伤势,试探性地开口,“谢谢你救了我。”
战斗中分神是大忌,原以为我不会犯这种错,现在看来,我还是太嫩了。
而且看样子,小队长说不定还承受了大部分的伤害。我不由得有些愧疚。
“啊,没事。”小队长抓了抓头,“要是在原地接下那一招才会麻烦吧。要不是为了提醒我,你也不至于这样。”
————虽然这么说,我的心情也没有觉得好一点。
无论是多次梦见平宫,还是发现元素战队的队服一部分是由梅丹佐的战衣拼成的这件事,估计要有段时间才能从这种沮丧的情绪里出来了。
到时候上学,我到底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英雄的各位呢?
唉。
我叹了口气。
“小队长,那两把刀———”
“你是说叮当剑吗?没握稳,大概是掉在海底了吧。”
———那是刀啊。
暗自吐槽了一句,我反而松了口气,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抗拒那两把刀,只是直觉告诉我把刀带回总部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副队长、不,千穗理。”快要走到出口的时候,小队长停住了,“我有一件想问你的事。”
他的语气相当认真,我不由得站直身体认真询问道:“什么事?”
“你是不是……认识平宫飒?”
—————诶?
———为什么我会从他的嘴里听见这个名字?
我一定是显而易见摆出沉默态度,让小队长也发觉不对了吧。
“—————为什么?”他的语气里是从未感受过的复杂情绪,“——那个懦弱的胆小鬼……明明已经把他的记忆远远丢在后面了………”
———懦弱?胆小鬼?
无论哪个词,都与我记忆中的平宫飒极为不符。
一瞬间,想说的话太多,我张了张嘴,一个猜想在脑海中划过。
“————光辉?”
我盯着小队长,下意识地报出了这个和邪恶组织极为不符的名字。
为什么他不愿告诉我名字,为什么他会对自己父亲深痛恶绝,再联想到他说的父亲自杀于八年前的经济危机中———
小队长,是飒的儿子光辉。
———怎么会。
已经不能称之为命运,甚至可以视作是恶意。
被英雄亲手破灭梦想的我,和憎恨着父亲的英雄之子,居然在邪恶组织相遇,还有比这个更好笑的荒诞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