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妄想(6)
找到了病症的源头，医生说话的语气似乎都变得缓和起来。
而关于那个人是谁，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因此影响到她，医生都没有继续多问。临走之前，医生给宋妍开了一些助眠的药物，另外还交嘱了她：“如果不想自己再被受到影响，请务必要远离那个人，或是那件事。”
搭乘出租车一路往回的路上，宋妍一直都，望着车窗外的世界失神。前方司机时不时地会回头和她搭一下话，她也只是神情木然地看着车窗外，后来久而久之司机就不再说话了。
宋妍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心里就只有一件事。
远离江妄——
第6章
时间很长，事件很久远。
从九岁到二十二岁，光阴一苒就是十三年。
“妍妍，你终于回来了！”
在所租住的公寓楼下，宋妍还只是刚下出租车，胡宝兰远远地就甩掉手中的垃圾，一路蹦跳着朝宋妍跑了过去。
“妍妍，你妈今天来了。现在就在楼上。”胡宝兰是看宋妈妈来者不善，所以才故意找了扔垃圾的借口，出来等宋妍。为得就是想知会她一声，“我觉得你妈气势汹汹地，你还是避一避吧。”
“她来多久了？”
宋妍加快脚步，心想肯定是和弟弟宋年有关。
胡宝兰本意想拦着宋妍：“你可想清楚了，我真的觉得你妈之所以会选在今天过来，完全就是故意来找茬的！你现在上去，肯定首当其冲就是要被她劈头大骂……”
“……妈。”
耳边突然响起“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宋妈妈拎着手提包出现在电梯里面。
胡宝兰哑然了，她在宋妈妈朝她看过去的时候，非常尴尬地故意将她的目光避开。
“妈，你别误会，宝兰她不是……”
“啪——！”
极为响亮地一声巴掌声响。
边上的胡宝兰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她不可思议地看向从电梯里间走出来的女人，眼睛瞪得老大。
“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窜辍一个外人在这里对我指指点点！”宋妈妈气势汹汹地指着宋妍的鼻子大骂，那一巴掌，她打得很用力。宋妍的嘴角都渗出了一丝血迹，头发凌乱。
“你疯了！她是你女儿！！”胡宝兰当即气得跳起脚来。要不是最后宋妍将她拉住，她肯定会和眼前的这个老女人拼个你死我活。
宋妈妈不慌不乱，似乎压根就没把气到跳脚的胡宝兰放在眼里。
“看到没，你就是和这种素质的人做朋友的！在背后和一个外人说自己亲妈的闲话！！我当真是养条狗都比养你强！！！”
“老太婆你过分了！”
“看到没，这就是你选的朋友的素质！我今天要是还不来，都不知道你以后会变成什么鬼样子！一个姑娘家家，居然一大清早就往外跑，怎么，你当年那点破事还没好啊。现在还要拿药，去人家诊室麻烦人家何医生。他不嫌烦我都嫌烦了。作为老宋家的闺女，你怎么能娇气成这个模样！太丢人现眼了！！”
“妈，”宋妍眼眶含泪打断她的话，“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宋妈妈翻了个白眼，顿了一顿：“你弟今天还没回学校，赶紧抓紧时间去找。”
“不如报警吧，找人的话，警察比我们更专业。”
“你想害死你弟弟吗？！”宋妈妈想都没想，即刻便大声对着宋妍指责道，“你弟的学业现在正处在关键时刻，你选在这个时候报警，你是想让他的名字在公安系统里面留下记录吗？！你是不是想害得你弟一辈子都出不了头啊！！”
“妈，不是那样的……”
“不是那样的就给我找！现在就去！！”宋妈妈抬手指着小区大门的方向。
宋妍的鼻子发酸，若说心里有被伤害到，倒也没有。她早就已经不在乎了。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眼泪就是控制不住。
“去啊，快去啊！找不到你弟你也别回来！！一点用都没有的废物！”
胡宝兰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被伤到了，宋妈妈身为人母，怎么可以偏心到这地步！宋妍本来就不乐观，而且还有情感缺失障碍，她怎么能这么对待！她以为她是谁？！
“这是一些吃的……”
“不用。”宋妈妈一把就将宋妍递过去的塑料袋掀翻在外。
期间有路过的行人走过，他们没敢靠近，只是在路过的时候对着她们议论了几句。
之后宋妈妈趾高气扬地，踩着那些洒了一地食物，从宋妍的眼前高傲离开。胡宝兰都快要气疯了。她不可思议地指着宋妈妈离开背影问：“就这？就这不识好歹的老东西你为什么还要对她好！她不配！！”
“可能是更年期到了吧。”宋妍擦了擦眼角，然后去到旁边拿了扫把和畚斗过来。
胡宝兰气得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东西：“这不是她可以为所欲为的理由！对，她是你妈，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可以不爱，但别伤害。她可以不关心你不爱你，但她不能去伤害你！！”
胡宝兰的情绪很激动，这是宋妍所不能理解的。两个人面朝着面，定定看了许久。宋妍忽然反应过来：“对不起啊宝兰，害你受了委屈。”
胡宝兰瞬间头顶三个问号？
不是……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我……我倒没什么。只是你……”看到宋妍嘴角的血迹，胡宝兰的心情就五味杂陈。
宋妍收了收微微曲着的五指，没再说话。
-
回想起昨天，在粥铺对面看到的那个背影，宋妍才想，也许弟弟宋年就在那个粥铺附近。
昨天出了那样大的事，粥铺的店面早就被封了，而且还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宋妍定定看了几秒，正准备转身去旁边的网吧去寻宋年时，身后有个声音喊住了她。
“你还好吗？”
“……”宋妍的身影一僵，这个声音……
“昨天你的胳膊脱臼了，后来有去医院看吗？”江妄穿着橙色地消防制服出现在她身后。
宋妍不敢说话，也没打算回头。
何医生说了，要想摆脱那个噩梦，必须远离这个人！
“宋妍。”
在她抓紧了身前的挎包肩带，准备离开。江妄从后方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她的身体因为力的作用被下意识拉了过去，两个人的身体相撞，江妄拉着她，目光新奇又困惑：“你跑什么？”
第7章
“你……”江妄本来还要再说些什么。
而当下一秒宋妍抬头，他才看到她发红的眼眶，以及左脸颊所印着的五指印。她像是刚刚哭过，脸色也不好，随意扎在脑后的马尾有些凌乱。身边但凡认识她的人都说，这姑娘虽然长得漂亮，但她患有严重的情感缺失障碍。她是没有感情的。
“你跟我来一下。”江妄拉着她的手，转身就往旁边的一条小巷里走。
任白这时候刚好从粥铺里出来，刚想喊他，手势都已经做好了。结果下一秒，江妄骑着一辆威猛又帅气的哈雷机车的身影，直接就在他的面前瞬间呼啸而过。
任白头顶问号：我隐身了？
不是！
“现在是工作时间，江哥你要去哪里！！”
哈雷机车的发动机地声响将任白的话掩盖。宋妍坐在哈雷的尾端，车子角度前倾，她不得不只有抱住江妄的身体才能稳住自己。
“你这是要去哪里？”耳边的风呜呜地刮，为了让他能够听到自己的话，她几乎是吼的方式在他的耳边大叫。
“你抱紧点，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言罢就是一脚油门轰到底！他们一路风驰电掣，从车水马龙的市中心，飚到了离双北市有着三百多公里的山体底下。接着他们又从山体底下一路开到山顶。中途没有停留，两个人也都一直没有说话。
后来他们再从山顶，一路朝着市中心往回走，时间已是傍晚。日落余晖下，两个人的身影紧紧交叠。
回来的路上和去的路上不同，去的路上江妄一直沉默，但回来的路上，江妄却一直都在讲笑话逗她开心。她也的确笑了。就连阴郁地心情也在他的感染下变得透亮起来。
两人后来分别，宋妍将头盔以双手呈递地方式交到他的手上。
她是看着江妄走的。
天边晚霞的颜色温柔地晕染在她脸侧。没有人注意到，当时一个距离她不远的窗户下，有一部手机，记录了她与江妄微笑分别的全部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