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如梦令(8)
“书亚,你来得正好,这两位小姐说她们是你爷爷的朋友,你认识她们吗?”
闻言,徐书亚峻眉紧皱,目光严苛地打量起伊湘琦。
虽然已非是第一次碰面,然而,这却是他头次如此考究地打量她的容貌。
她有着一张秀气的白晰脸蛋,漂染成浅栗色的及肩鲍伯头,身穿一袭波希米亚风格、滚荷叶边的喇叭袖棉洋装,衬托得身形越发纤细娇小。
她的眼神灵动活泼,而且很有戏,此时正瞪得圆滚滚的,直勾勾地瞧着他。
“你不可能认识我爷爷。”打量完毕后,徐书亚果断的下此定论。
他长年跟随在爷爷身边学习,他太熟悉爷爷的社交圈子,不论是政商界,抑或学术界,即便是数十年的老同学,他个个皆认识,爷爷对他从无保留,从无隐瞒。
因此,没道理眼前这两个女人认识爷爷,而他竟然一无所知。
“你——你叫书亚?”伊湘琦答非所问的反问,小脸表情十分精彩,仿佛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奇与错愕。
徐书亚没出声答覆,只是越发皱紧了眉头。
“所以,你就是徐书亚?”伊湘琦不死心,非得得到答案才肯罢休。
“湘琦,好了啦!我们走吧——”
“欸,你到底是不是徐书亚?”伊湘琦甩开杜语葶的手,亟欲从那个黑社会老大的口中得获答案。
“小姐,你宣称你认识我公公,那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儿子书亚?”徐母不解地出声问道
“所以老爷爷姓徐,而你——徐书亚是老爷爷的孙子?”
推敲出这个结论,伊湘琦险些当场跳脚。
这样说来,早在先前她便与老爷爷开始有了关联,而这份关联竟然是从老爷爷的孙子牵起!
“你到底是谁?来这里有什么目的?”徐书亚的目光一转,变得严厉而冷酷。
“抱歉抱歉!我表姊她有点……秀逗,常常会胡思乱想,然后跟人家装熟,你们千万别在意。”
察觉徐书亚身上散发出浓厚敌意,杜语葶不管三七二十一,拽起伊湘琦就往电梯里走。
徐书亚不着痕迹地扫过伊湘琦脚边,正巧与那抹魂体对上眼,魂体回了他一记死鱼般的眼神,仿佛是在警告他少管闲事。
“徐书亚,我有话跟你说——”
“走了啦!”伊湘琦直接被杜语葶拖进电梯里。
那两个天兵一走,徐书亚随即吩咐起护理师:“通知警卫室,往后派驻人手来这层楼轮班监守。”
“徐先生,真的很抱歉。”护理师不断赔罪。
“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看那两个女人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许只是在闹着玩,开开玩笑罢了。”
徐母喊脾气好,待人亲善,不轻易发怒。
“她们搭的那辆电梯,是被设定不停靠面楼,但她们却能顺利进来,医院里的保全系统明显有疏漏。”徐书亚淡淡解释。
“这样说来,似乎真有些奇怪。”徐母撇首望向那两个女人搭乘的那辆电梯,表情很是困惑。
“别担心,我会让人重新设定一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徐书亚安抚起多虑的母亲。
“辛苦你了。”徐母拍了拍儿子的肩头。
“我让林特助先送妈回家,我想留在这儿多陪陪爷爷。”徐书亚轻拉母亲的手,将她送至另一辆VIP楼层专属的电梯里。
“你别留太晚,医院里的磁场不太好,容易沾染晦气,会影响你的气。”徐母谆谆叮瞩道。
“妈,你明知道我不信这些。”徐书亚不领情的皱了皱眉。
由于徐家的大家长笃信基督教,因此徐家人大多是受洗的基督徒,向来不信民间佛教或道教那些信仰学说。
徐母毕竟是嫁入徐家的外人,虽然在夫家的影响下,婚后便随家族一起上教堂做礼拜,可她骨子里依然笃信佛教,亦深信坊间寺庙的传统灵媒。
“我知道你不信,可我信,所以就当是为我好,你出了医院就到附近的观音庙走走,消除那些晦气,好吗?”
见母亲如此坚持,明白她是出于关心,徐书亚只好勉为其难的点头同意。
徐母这才有了笑容,按下关门键,让电梯送她离开。
徐书亚转身欲返回病房,余光却被地上一样晶亮的细小物体吸引。
高大身影霍地停步,他弯腰拾起那只耳环,认出造型别致的耳环,上头雕琢成外双C的logo。
徐母向来喜爱这牌子的衣饰与包款,于是他不假思索,将耳环收入西装口袋,随后站直身,缓缓步入病房。
与此同时,长懋医院对街的彩券行里——
杜语葶手捏一元硬币,拚命的刮呀刮。“讨厌!没中!”
一旁的伊湘琦,同样埋首于手边的彩券,动奋地刮呀刮的。“中了!天啊!我中了五千元!”
杜语葶傻了傻。“真的假的?!”
“你看!”伊湘琦亮出手中的彩券,证实自己的好运气。
“哇塞,还真的耶!”杜语葶啧啧称奇,忽地一顿,指着她那张笑得特嚣张的秀颜,讶呼一声:“你的耳环掉了!”
伊湘琦怔住,摸上空无一物的右侧耳珠,小脸又惊又喜。“真的掉了!太好了!难怪我不衰了。”
“这是什么意思?”杜语葶困惑不解。“你的耳环,跟你衰不衰有什么关系?”
“那是姨婆特地帮我准备的,那耳环有画过符咒,可以转移我身上的晦气,让耳环代替我挡煞。”
“噢,原来如此。”杜语葶恍然大悟。
“姨婆说了,绝对不能自己把耳环摘下,非得等到它自行掉落,这个转移挡煞的仪式才算正式完成。”伊湘琦振臂欢呼,高兴极了。
“我有个疑惑。”杜语葶煞有介事的举手发问。
“什么疑惑?”
“假如你掉的耳环被其他人捡到,那个人会怎么样?”
“会衰吧?”
杜语葶听罢,险些让自己的口水噎着。“不会吧?!这样不小心捡到你耳环的人,不就很惨?”
“我随便说的啦,我哪知捡到的人会怎么样。”伊湘琦耸了耸肩。
“姨婆没说吗?”
“姨婆哪会解释这么多。”
看着伊湘琦欢天喜地的向店家兑换彩券,不知为何,杜语葶心生一抹很不妙的预感。
然而,在她们肉眼看不见的另一空间里,原本死死抱住伊湘琦双脚的那半截魂体,霎那间有了奇怪反应。
只见那个披头散发的魂体眼睛一亮,松开紧紧环抱的伊湘琦双脚,开始朝外爬行,爬呀爬,爬呀爬……
爬过了马路,爬进了医院大门,爬进了电梯,直达VIP楼层,然后一路爬进了病房,来到徐书亚的脚边,张开双臂,一把死死抱住。
偌大的会议室里,气氛沉肃,椭圆形长桌两侧坐满了亚懋集团的董事,人人低着头,谁也没打算先开口。
唯独坐在前后两端,年纪相当,外型同样俊美出众的男人,目光在空中交会,两双深邃漂亮的眼眸中,同样满盈深浓敌意。
“临时召开董事会议,你是打算趁我跟爸不在的时候,想拉拢其他董事投反对票,好把我们逐出董事会?”
坐于长桌末端的徐光奕,不避讳有外人在场,直接把家丑摊开在阳光底下。
这样的作风,恰恰与徐书亚从爷爷那儿学到的低调作风,彻底大相迳庭。
“徐家的事情与公司经营团队无关,请徐董事自重。”徐书亚面无表情,声嗓极寒,眼神更是冷冽如刀锋。
“徐书亚,你别以为爷爷帮你起了一个这样的名字,就真的把自己当神了,我告诉你,遗嘱写得清清楚楚,能够继承亚懋集团的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爸。”
没错,作为徐家第一个出生的长孙,笃信基督的徐爷爷,以“约书亚”之名,为他寄予厚望的长孙起名,因此有了徐书亚。
约书亚,为旧约圣经中的以色列民族英雄,而耶稣之名,若由音译来翻,同样为约书亚,不论是以何者来起名,不难看出起此名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