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前,登高台下,许多人瞧见摄政王冷着一张脸抱着昏迷不醒的太子,吓得连行礼都忘了。
“有水吗?”尹深见了李陵舟便忍不住地放松,即便他知道此人并不完全是他认识的那个李陵舟。
然而这个李陵舟虽气恼,却还是冷着张脸乖乖地递上了水。
尹深低头喝了一口,忍不住勾唇笑着,心里却又酸涩。
四个月前,两难的局面,尹深身体的异常不允许他长期留在第二世界,也不允许李陵舟去现实。
他不知道李陵舟用了什么办法,如果不是这次被蓬莱会所的涂鸦带进这里,或许他真的会就此摆脱第二世界,虽然代价是遗忘。
尹深满肚子的疑惑和质问,但此时又只能全部憋着,李陵舟如今比尹深失忆得更为彻底,他丢失的是几乎所有的记忆。
“等我把你从这里救出来,你也会像我一样,想起一切吧?”尹深在心里说道。
李陵舟收了杯子,随手一扔,夺回他的面具便要离去。
尹深叫住他。
“你要走吗?”
李陵舟脚步一顿,其实他现在戴不戴面具也没有必要了,毕竟已经露着脸走过一遭。
“还有何事?”
尹深张了张口,耳朵渐渐泛红,扭头说道:“头疼得很。”
“去叫御医。”
“别去!”尹深忙道:“我再睡一觉便好了。那不如……”
他心思一动,又道:“我确实头疼,想有个人在床侧陪着,但确实不能劳烦摄政王,那不如,帮我把我那小侍从叫来?”
李陵舟咬了下牙。
笑话,他亲自赶走的人,怎么可能去找回来。于是李陵舟又关了门,坐回到原处,淡淡说道:“殿下,那请您快睡。”
尹深窃笑,又道:“你近些。”
“这样足够了。”
他虽这般说,但是尹深翻身过去之后,还是听见他坐上了床沿。
果然。
尹深想起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初见李陵舟时,心脏异样的跳动。那时他不记得李陵舟,也没有看见李陵舟的面容,可还是如实地做出了反应。即便眼睛不记得对方,身体却本能地去爱他。
他知道,李陵舟也同样如此。
在爱面前,记忆、理智都显得格外渺小。
第二日,清晨的阳光格外刺眼,天色也比往日明亮些许。卓亦签眼下挂着青黑,门外等了一夜,也未见摄政王离开,反而大清早门一开,两人穿戴整齐从房里出来。
面具重新回到摄政王的脸上,这令卓亦签着实松了口气。
尹深第一次与使节团短兵相接,对方并不友好,虎狼之心已然暗藏其中,尹深其实想不通当年的真实的太子为何懦弱到这般地步,拱手将城池让与这样的对手?
打算反悔的尹深避重就轻,夹在使团和自家位高权重的文臣中间,你来我往地推脱,已然惹得两方都不耐烦。
此时摄政王出面,三言两语将使臣的怨怼怼了回去,人尽皆知他本就不同意割让城池。如此一来,众人便都以为太子不敢拍板是顾忌着他。
使臣团交头接耳一番,虽脸色难看,但也接受了多在葭萦休整几日的邀请。
只是外人退去后尹深又受到了自家朝臣的群起围攻,这令他再三重现自己被一剑刺穿的记忆,心脏表示十分不满。
尹深抽空去瞟摄政王,而他抱着手臂事不关己地站着。也确实,他早说过,面对这些老古董,连他都没有办法。
不过老古董的体力终究有限,在尹深走神了不知多少次的时候,他们终于决定暂时退下,与此同时表示明日会再来与殿下“商讨”。
商讨两字说得咬牙切齿,分明就是最后通牒。
还有人现场写下来份鉴议书,在场的人纷纷签了字,转头由人呈给尹深。
他翻了翻,有种魂穿高中语文课的错觉。不过最后的签字吸引了他,尹深瞧了遍,没看见他唯一熟悉岚家,随口感叹:“到底还是岚家拎得清啊。”
“岚家掌祭司,自然不会掺和这些。”摄政王居然答了。
尹深忽地想起一人,他把折子啪地一声合上,清了清嗓子吩咐下去:“我要见见岚家的那位小县主。”
摄政王闻言眉头一皱,先行拦下道:“你见她做什么?”
语气很危险。
尹深没法跟他解释,只道:“我有事。还见不得了?”
摄政王的气压危险等级又上升了一截。
“难道你以为娶了他女儿,岚家就能在国事上支持你?我说过了,他从不过问这些,更何况,他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摄政王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在尹深的注视下,似乎意识到自己明显激动的情绪,他停顿了片刻,扭过头去,说道:“是我多言——殿下想见谁都是你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