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害怕吧?”李陵舟侧头问他。
“当然不会。”
尹深笑笑说道,反正也是他自己先提的想要看看男朋友生活的地方的,如今一定要忍住。
然而到了晚上睡觉时,仍觉得背后丝丝缕缕的寒意不断,连脚都不敢伸出被子,整个人像只壁虎似的贴在李陵舟身上。
李陵舟被他磨得不行,低声笑着,说:“有什么好怕的,你想想你抱着的人是谁。”
“谁……”
尹深想了想,啊,他抱着的是鬼啊。
“抱着鬼还要怕鬼?没有这样的道理。”李陵舟说道。
晴朗了一天,深夜又淅淅沥沥地下了小雨,尹深被雨声打醒,翻身扑了个空,他闭着眼睛摸不到李陵舟,正纳闷间,门口透进来一点光,随后尹深连同着被子一起被抱了起来。
“你去厕所了吗……”他低声嘀咕了一句。
李陵舟没说话,但是身上却传出一股雨水的潮湿。
尹深皱了皱眉,困意未散,并未深究。
又过了一天,胥阙火急火燎地冲过来找李陵舟,并说他找到了龙十三等人的藏身之处。
“你是说,他藏进了一颗气泡里?”李陵舟皱眉问道。
“是啊,”胥阙正撞上了午饭时间,尹深亲手下厨做的菜,哪有不吃的道理,他不客气地拆了双筷子,三下五除二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才美滋滋地说道:“真不错,老大你可真行,天天吃这么好的独食,我把花雪也叫来尝尝。”
“查清楚是哪颗气泡了?”李陵舟严肃问道。
“清楚,”胥阙道:“可不就是作茧自缚么,躲哪里不好,躲进气泡里,这下被找着了,直接瓮中捉鳖,他们想逃都逃不掉。”
固然是将退路封死,但也是生机最大之处。尹深想到,运气好的话,可能许多年都不会被找到。即便找到,他们先入为主,也占了地利。
“去抓蛇吗?”胥阙摩拳擦掌。
“当然,”李陵舟道:“你安排一下,明天就出发。”
然而他转头看了看尹深,眼底涌上一丝不舍的情绪。
胥阙很快就被打发走了。
而李陵舟这一整天都跟平时不大一样。
前两天看着尹深在厨房里呛了油烟还心疼地叫他不要做饭了,可以去隔壁白硝那边蹭吃蹭喝。然而今天就说想吃尹深做的糖醋排骨清蒸鱼芙蓉汤;
粘人程度直接翻了几倍,发展到尹深去厕所也要跟着的程度;
就连晚上相亲相爱的时间,也一改往日温柔耐心的风格,嘴里叫着宝贝儿,身上却带着几分风卷残云的戾气,每一下都重得像要把人钉死在软垫上……
尹深泪眼朦胧地看着摇晃的月亮,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家这位高高在上的所有鬼怪的王,可能是患上了严重的分别焦虑症。
尹深试图去抚他的背,然而组织好的安抚的言语都被堵进喉咙里,后来干脆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而这样的后果便是,当第二天胥阙整装待发地来找李陵舟时,却被告知再推迟一天出发。胥阙虽然觉得奇怪,却没多问。
当然即便他问了也不会得到任何解释。因为行程推迟的原因是尹深实在行动不便,这种动一下就涌上来的酸爽要是真带着进去冒险,只怕分分钟白送人头。
李陵舟对此表现出了十足的愧疚,但是仍旧黏人黏得紧,那种眼神,尹深每当跟他对视,都有种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粘稠感。
——只是当时的尹深还不知道,大佬的分别焦虑症,病灶远超他的想象。
如果那时候,尹深知道他们即将很长、很长、甚至几乎永远都无法再相见,他大约会比李陵舟更疯。
尹深没有谈过恋爱,初恋便是跟一只鬼,没有任何前人经验可供借鉴,再加上他们感情稳定,默契值高,平日里考虑的最多的是生死,而不像现实中,一点琐事都要上升到爱或不爱。
他们相爱,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俗世里的一切争吵、冲突的根源都离他们很远。只是没有人告诉他们,他们之间有更大的阻碍,这阻碍竟来自两个世界的独立与对立。
最后一天的傍晚,海面上难得出现了彩虹,西方黄昏很美,两个人坐在山石上看日落。
尹深问起李陵舟以前的事情,但大佬自己其实也已经忘了七七八八,挑拣着一些他尚且记得的讲给尹深听。
讲他小时候因为是个小孩子模样,总是被欺负,讲他后来长大了、变强了,把曾欺负过他的人全都欺负了回来,讲他如何打败顶峰的那个人,讲沉睡的时光有多么安宁……
李陵舟是个话少的男人,但这一天,他却讲了很多,像是拉着尹深,把他跌宕的一生重新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