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降维(40)
……他应该也被救出来了吧?毕竟人家那气质一看就是大佬,大难当头处变不惊,心思沉稳行动果断,这样的人不能活着出来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汪准小幅度地转着脑袋东看西看,终于在距离人群不远不近的一个地方看见了有些熟悉的背影。
怎么说呢……虽然大家都裹着统一的军绿色棉毯子,但那个身影就是显得格外出尘脱俗,哪怕是土土的军绿色也被他穿的像是时装秀上的复古怀旧设计。
“乔……乔哥?”
汪准动了动腿,还是没忍住溜达了过去,看见那张波澜不兴的脸时,一种“我真的活着逃出来了”的真实感才后知后觉地击中了他,轻飘飘的心骤然安稳地压到了胸腔里。
乔昼正低垂着眉眼观察杯子里震荡的水波,思绪在口袋中的木偶上打转,冷不防边上多了个人,还在朝他搭话,遵循着社交基本礼仪的乔昼抬起头,注视了对方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大悟:“啊,是你啊……杨先生。”
汪准前一秒还在为见到乔昼高兴,后一秒就变成了哭笑不得:“乔哥,我姓汪……我叫汪准。”
乔昼顺势将表情转换为歉意:“汪……?诶,对不起,我不是很擅长记名字,这回不会记错了。”
汪准摆摆手:“没事没事。嗯……乔哥,你后来去哪里了?我听你的出去探索,然后就碰到了其他幸存者……”
汪准的话头一打开就合不上了,他本来只打算寥寥提几句,可是在乔昼的注视下,他不知怎么回事就越说越多,恨不能把之前亡命奔逃时的恐惧一股脑宣泄出来,讲着讲着眼眶就湿了。
“那个护士……要不是拉了我一把,也不会落在后面被抓住……我都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
年轻人低着头抹了把眼睛,声音因为难过而有些断续,乔昼看着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眼神表情都平静极了,汪准自己收拾好情绪,对他笑了笑:“我记住她的样子了,可以去医院人事科查,别的我也不知道做什么,只能多给补偿了。”
帐篷的帘子掀起来又落下去,医护人员带着幸存者轮流出去再进来,汪准见乔昼盯着他们,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什么:“哦,好像是上面在调查这事,轮流找人出去谈话呢,也没啥好怕的,有啥说啥就行,而且……我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这个一直好脾气的年轻人咬紧了牙齿,眼神里迸出一霎又阴又厉的光来。
他是富贵人家长大的,开朗活泼,大大咧咧,但不代表他真的就傻乎乎到能被这样折腾玩弄还没心没肺。
谈话的顺序很快到了汪准,他朝乔昼使了个颜色,大概是“放心”的意思,跟在那名传话的军官后面出去了,不到五分钟,另一个军官走进来看了看:“请问哪位是乔昼?”
乔昼抬眸,从另一只口袋里掏出塞在里面的眼镜展开,轻轻压在鼻梁上,站起来回答:“我是乔昼。”
“不用紧张,就是讲述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做个记录,心理医生也会旁听,如果觉得受不了了就停下来……”
带路的军官絮絮叨叨地给乔昼说注意事项,生怕他承受不住当场崩溃,委婉地提醒他做好一定心理准备。
两人最后停在了一个小帐篷前,乔昼对他笑了笑,彬彬有礼地道谢,然后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里面只有五六平米大小,一张桌子,一盏刻意调整得有些暗的吊灯,灯光温柔昏黄,像是傍晚的夕阳、河泽波光泛起的金光,桌子后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都穿着色泽柔和的常服外套,但乔昼还是眼尖地发现了他们外套下制式衬衫的领口。
很简单的心理学小窍门,看来为了让幸存者们放松,他们也做了不少努力。
乔昼假装被这个场景安抚到了,肢体的紧绷和缓了一些,略带警惕拘谨地在桌后的椅子上坐下,这椅子还是带有弧度的布艺靠背椅,一个蓬松柔软的大抱枕压在上面,正好贴合了人体曲线。
“乔先生,不用紧张,我们就是聊一聊天。”
先开口的是那个短发的女性,她当着乔昼的面合拢手边的文件夹,将笔放下,表示自己的无害,另一个男人更是假装自己不存在似的,只是微笑不开口。
“你是今天上午来办住院手续的是吗?我听说好像是你的姐姐陪你来的……”
以家常闲聊作为谈话起点,乔昼慢慢缓和了神情,露出一个细微笑容:“是的,没想到会碰上这样的事情,我本来还以为是我的幻觉。”
“幻觉?因为太不可思议了是吗?”女医生语气舒缓,顺着乔昼的话往下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