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蚀骨(116)
舒晚认真看了一眼沈荷,镇定了许久才道:“不可能。”
她说完,放下碗筷就回了房。
舒晚打开床头柜,在里面掏摸出一盒小小的药片,拿出一片,兑水服下,又将药片放了回去。
她在床边略坐了一会儿,看着窗外夕阳西下,暮色凛然,便起身来到对面的工作室。
因为邵梨最近出了那些烦心事,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跟她约设计稿了。
工作室里清冷得很。
她将画架上的防尘布掀开。
那幅未完成的画依然裱在那里,回想起今天看的照片,舒晚不觉回忆起那个阳光下的男孩,空缺的面部似乎在一瞬间就有了脸。
她准备好笔和颜料。
在暮色晚霞中,把男孩的脸一笔一笔刻画出来。
回忆里,他话语温柔。
“你就是舒叔叔的女儿?”
“我看不懂手语。”
“你真的听不见啊?那我写给你看……”
她伸出手来,示意他:【你写,我看。】
那天下午,她的手心里写满了“易辞洲”……
最后一笔终于在那双眼睛上落下。
舒晚静静看着眼前的这幅画,看了很久很久。从当初的相见,到后来的恋爱结婚,她才知道,居然不是同一个人。
不是易辞洲变了,而是易边城变了。
多么讽刺呢。
画面干透之后,舒晚缓缓抚过男孩的脸,便又将防尘布盖上。
可能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会再掀开了。
记忆,总要有个终结的篇章。
-
过了几日,舒天邝打来了电话。
他一直记挂舒涞,而又没有任何其它的消息,只能干等着,他着急问道:“晚晚,你问了辞洲吗?舒涞什么时候能回来?”
舒晚只能解释道:“爸,你先别急,舒涞的护照在缅北丢失了,他被扣下的地方离当地非政府武装力量不远,暂时还回不来。”
舒天邝一听,脑中冲血,喘着气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舒晚沉了口气,“爸,你心脏不好,那边又没有确切的消息,我也不敢随便说。”
对面沉默许久,老父亲的气息愈渐粗短,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辞洲可信吗?”
舒晚愣了愣,不禁自嘲一笑,说道:“爸,除了信他我还能怎么办呢?”
她背靠易辞洲,仰仗易家。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似是知道其中道理,舒天邝不再执着,他沉默片刻,问道:“你……最近还好吧?”
舒晚眼眶一红,“嗯,好。”
舒天邝一听,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晚晚,这周末来趟医院吧,好久没见你了。”
舒晚赶紧说道:“好,我周五晚上去。”
说着,舒天邝又嘱咐了几句话,才念念不舍地挂掉了电话。
舒晚沉沉叹了一口气。
面对舒涞,她早已经不想再管,可毕竟血浓于水,这次又是在南沙湾被人骗去的,她不来负这个责,谁来负呢。
想着想着,她烦躁地摘掉了助听器,扔在一边,然后握着手机在窗边坐了好一会儿。
窗外云深雾浅,舒晚一个人静静坐着,出神之际都没有在意房门被推开了。
直到男人站在了她的身后,倒影遮住了眼前的暖阳,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回头去看他。
看到她眼底的冷漠淡然,易辞洲明显有点不悦,他走到她身边,帮她捡起乱扔的助听器,仔细戴在她的耳朵上,问道:“怎么了?”
舒晚缓和一下眼神,故作轻松说道:“吓我一跳,想事情呢。”
易辞洲挑眉,“想什么?”
她调整了一下助听器,说道:“在想我弟弟什么时候回来。”
易辞洲扯了扯嘴角,“想知道?”
知道他吊人胃口,舒晚侧目斜睨,试着跟他反着来,“不想知道。”
男人一听,果然受用,他张开双臂示意了一下。
舒晚冷嗤一声,抬手推他,半嗔道:“不说算了。”
她不冷不热,在易辞洲眼里,就是昭然若示的欲擒故纵、开诚布公的半推半就。
他哪能再让她矫情着,长臂一揽,就把她拥到了怀里,然后紧紧收拢双臂,用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说道:“付沉已经去了缅北。”
舒晚一听,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她问道:“真的?”
易辞洲不咸不淡道:“骗你有好处?”
舒晚讥诮道:“你骗我骗得少吗?”
话毕,他眉眼忽地怔住,转瞬间又释然一笑,“再不会了。”
太极打腻了,舒晚也懒得跟他再迂回斡旋,回想起最近这些日子确实没有见到付沉,她这才笑笑道:“好啊,信你。”
易辞洲心底明显愉悦了不少。
他凝视着怀里的女人,腾出一只手,勾起她的下巴,问道:“那怎么感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