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自己变成姜凛永远挣脱不了的阴影。
就是个很普通的晚上,姜凛上完晚自习回家,打开门,发现家里的门窗都闭的很紧,满屋浓重的血腥气,那种艳丽的颜色刺的他的眼睛很痛。
那个女人就躺在他一步之遥的距离。
她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可是姜凛似乎看见她睁开了眼,怨毒而痛快的冲他笑起来。
他的腿有点发软,只好贴着门壁缓缓蹲下身,他脑中空无一物,那血气张牙舞爪的钻入他的五官七窍,他的一切似乎都被鲜血浸透。
他有点喘不过气。
随之而来的是无法抑制的眩晕,他很想吐。
这个给了他生命,和他血脉相连的人,在她人生坍塌的那一刻,就死死抓住了他。
然后到死都不放过他。
他感受到一种彻骨的冰冷,像赤身裸体的跋涉在极北之地,他哆嗦起来,寒气遍布全身,他盯着这个“家”,又忽然诡异的平静。
他平静的看着他的母亲,平静的感受着压抑的疲惫,平静的想,他是不是该遂了她的心愿?
这对谁都是解脱。
屋里忽然传来几声短促的信息提示音。他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我到家啦。”。
“明天见!”
是陈言理。姜凛短促的扫了眼信息的内容,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连字也不认识,可这细微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可怖的平静,他打了个哆嗦,猛的清醒过来,转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淹没。
恐惧激起了强烈的求生欲,他开始对眼前的人事都难以忍受,慌乱的抖着手打开门,仓皇跑了出去。
他跑出家,跑出西四桥巷,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只知道他要跑的远远的,他跑到汽车站门口,才想起他应该要打120,要报警。
可是已经过去了很久。
他已经耽搁了很久。
他不记得那天晚上是怎么过的,只记得早上五点,汽车站售票厅营业,他随便买了张车票,仓惶离开了江州。
*
梦里一声长长的汽车鸣笛声。
他忽然闻见一股幽然的香气。
“醒醒。”他听见一道柔软轻和的女声,额头似乎被凉韫韫的东西覆盖,“醒醒。”
他本能的抓住那道凉意,想要推开,可是又贪恋这点温度,那道女声固执的要把他叫醒,他挣扎许久,才从那个血淋淋梦境里艰难的睁开眼睛,浑身冷汗。
等眼睛适应黑暗之后,看见陌生的环境,脑中一片混乱。
这不是他家。
陈言理的手腕被他抓的有点疼,但她忍着没说,只是问:“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姜凛这才转过脸来,看见床前蹲着的人,等看清她的脸,意识更加混乱,哑着嗓子犹疑开口:“陈言理?”
“干嘛?”她轻轻转了转手腕,纹丝不动,只好放弃。
姜凛眼也不眨的盯着她看,这种梦他做过好多次了,她只会在梦里出现。
没有哪一次,他会在噩梦的尽头依然看见她。
他有点害怕这只是他又一个梦境。
一个好梦。
“我在做梦吗?”
陈言理听他这睡迷糊了的语气,顿时有点没好气,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把他从门口挪到卧室床上,担心了半天,他倒是睡得四平八稳。“要不要我给你一巴掌?你试试看疼不疼。”
“……好。”他闭了闭眼睛。
她倒是挺想趁这时候报私仇的。
“松手啊。”她举起被他抓的紧紧的右手腕,“你这样我怎么打?”
姜凛还是没松手,他就是盯着她看,眼神时而清明时而迷茫,目光却始终没有偏离半分,陈言理渐渐扛不住,索性伸手拧他胳膊,“疼不疼?”
她腿都快蹲麻了。
“有点疼。”他像是笑了一下。
“那还不松手?”
姜凛稍稍欠起身体,手上使力,带着陈言理往前倾去,他好像还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想碰碰她的脸,陈言理倏地抽回手,瞪他,“干什么?不要动手动脚。”
他被她训得垂了下眼睛,陈言理觉得他这样子有点可怜相,忍不住又问:“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点点头。
“梦见什么了?”
他沉默许久,才说:“梦见我走的那天。”
陈言理瞬间就沉默了。
她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起这个。这是他们俩之间的禁忌话题,其实也不是,如果他肯好好说,而不是摆出那副锯嘴葫芦的德行,她会认真听他说,不会总吵来吵去。
她沉默着等他下文。
可是他无从说起,喉咙里像卡了个利刺,割的生疼,呼吸陡然浓重急促,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陈言理发觉他不对劲,微凉的掌心去探他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