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趟非洲(139)

“在昨天以先,我是这么认为的。”

“你错了。如果一味地付出而没有得到回应,不管是谁,都不能坚持很久。短时间的坚持会有。这样的爱情模式,会让那个人一直活在痛苦里。没有一个人愿意永远活在痛苦里,如果可以选择。而选择权一直都在我们的手上,只看我们如何抉择罢了。总有一天,会走出去的。放下执念,有时候是瞬间的事。人往往会选择性地去遗忘一些事情。放下了,忘了,也就美好如初了。”陈兰仿佛是瞬间顿悟,一下子就把很多道理看透了。然而话是这么说,心里怎么想的,也还未定。

“那些你拼命想要去忘记的事情,会记得越加清楚。越想忘,就越忘不了。”韩依道出了实情。这也是她的心病所在。今天陈兰所说的话,很有深意,很有道理。可是那样含糊不清的话,没有明确的观点,只会像是一阵狂风骤雨,把倾听她的人,一会儿吹到东,一会儿吹到西。听完了,还是一头雾水。

“我说的选择性遗忘,是大脑皮层的自主选择,是人类情感的保护机制。没有人会愿意一直活在痛苦里,也没有人愿意时常经受伤害。”

“你说的选择性遗忘,结果却有两种。一种是,人会本能地遗忘那些最痛苦的片段。还有一种是,什么事情都忘了,唯独记得那些最痛苦的片段。遗忘和铭记,就像是情绪的两极,都有可能。”韩依现在是个伤心人,对于痛苦的理解远在陈兰之上。

也许很多年以后,韩依也会慢慢忘记文思,忘记这一切的痛苦。只是时间还没有到,她必须得痛苦一阵子。

什么都是慢慢熬出来的,文火慢炖,爱恨纠缠不清。

韩依突然又开口说道:“人为什么要有七情六欲!我宁愿我是天上的一朵白云,路边的一株野草,小溪里的一块石头,空气里的一粒尘埃……多么简单。总之,做什么都好,下辈子就是不要再做人了。”

陈兰轻蔑地看了韩依一眼,目光变得悠远绵长,带着岁月的沧桑痕迹。她说:“我们的下辈子在哪里呢?这辈子过得不好了,就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下辈子。其实根本就没有下辈子!”

韩依看起来是很冷静的,陈兰以为她想明白了。是否真的想明白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慌慌张张跑进了屋里。过了一会儿出来时,只见她扎了头发,换了衣裳,手里还提了包包,是要出去的意思。

“你还要去找那个人?”陈兰顺口就说。她还怕自己说错了。难道就不是出去逛商场,买衣服,请朋友吃饭?也不一定是去找那个人的。可是她没有朋友,就算有,也是屈指可数。

“我要去找他。”韩依转身又回屋里去拿了一把遮阳伞,出来时和陈兰正好迎了个正面。

还是被她猜对了。陈兰直觉就是这么想的,女人之间,存在着惺惺相惜。可她还是要劝她:“你再去找他,还有什么意义?死心吧!我这么说,是真心为你好。你别不爱听我的话。我在这大非洲,没有朋友,现在我把你当成我的朋友。我盼望你过得好。你别走我的老路,到头了才来后悔。”

韩依听得出来,看得出来。陈兰是真心为她着想。患难现真情。在她最落魄最无奈的时候,陈兰几句简简单单的劝解,竟然能够给予她这么大的力量和温暖。以前种种的不和睦,也都被谅宥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谢谢你的好意。我要是不去,怕是这一天都过不下去。我非去不可。我……我还有东西落在那儿。是的,我非去不可。”韩依不听劝,还是孤注一掷。

“还有什么东西落在那儿?过一段时间,缓一缓。我是说过一段时间再去取不行吗?你们现在见面,最受伤害的人,只会是你。”

“不,就现在。”韩依不想做过多的解释。出了门,把陈兰留在了身后。她的好意也显得那样琐碎,使人烦躁。她还没有死心,谁都拦不住她的脚步。

其实她哪里有什么东西落在那儿了!她不过是把她的心落在了那儿,捡不回不来了。她带着一腔的爱意和恨意,要去见一面梁文思,问个清楚,求个明白。她要去把她的心寻回来。

她不是贴在他身上的一块狗皮膏药,说扔就扔,说丢就丢。

这天的太阳不知怎么的,一点也不温柔。刺眼的日光分明是一道道火光,从头顶洒落下来,劈天盖地。出租车里没有空调,外面有多热,里面就有多热。里面比外面还要热,因为车里不通风。这个时候就算是再热,韩依也顾不上了。顶着一头的大汗,韩依从出租车里下来。付了钱,径直向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院子走去。

穿过了柏油马路,往前走一百米左右,再向左转,拐进一条土路里去。土路的尽头就是梁文思家的院子了。来了千百回了,来来回回,今天走在这条土路上,心里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涩滋味。

热浪滚滚,吹来的风都是烫人的。皮肤上黏着一层细密的汗液,浑身的不舒服。

走到铁门外面,韩依止住了脚步。她开始思量,见了文思要说什么。要说什么呢?如实把心中的委屈和难过说出来?

思量再三,还是在门外徘徊。铁门在炎炎烈日下,热得发烫。韩依的手不小心在铁门上碰了一下,立马就缩了回来。

走到墙角边,铁门和高墙之间有一道缝隙。从韩依现在所站的这个位置看进去,刚好望到了客厅。不看还好,这一看,韩依只能是更加痛心疾首。

从那道缝隙望进去,刚好看见欢欢的侧脸,穿着白色蕾丝衫的外套,里面是粉色的贴身长裙。她长发披肩,一身这样的装扮,无可否认的美。她坐在那张小板凳上,一只手托着腮。文思站在她的对面,嘴里说着什么。她一听就笑了。

远远的画面,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而面部表情是那样的清晰真切。一颦一笑,尽收眼底。文思围着欢欢,就像是蜜蜂围绕着鲜花,一个殷勤,一个美丽。两个人形影不离。

韩依的眼泪就滑落了下来。

他注意到了欢欢坐的那张小板凳,木制的小板凳,表面已经被磨得光滑。那是她以前经常坐的地方。有一次她在厨房里给他们做饭,小板凳被周新抢去了坐着。文思当时还说过一句话。他说:“周新你走开,那是韩依的宝座。”

言犹在耳。文思却已不再。那个地方再也不会属于她了。韩依被烈日炙烤着,脸上,脖子上,还有手臂上已经晒得发烫发疼。她感觉不出时间究竟走了多久多远,而她还站在原地。

那种欢乐畅快的表情,文思从来没有给过她。他对她没有感情,哪怕是一丁点的爱意都没有。他的心里没有她的位置,现在连那张小板凳的位置也被剥夺了去。所有的关于这个院子的回忆,都被另外一个女人占据了。她成了一无所有的人。

她想到了昨晚的梦。这和梦里的场景是多么的相似,相似的残忍。

韩依终于走开了,垂着头。她没有看到,文思斜着眼睛,用眼角余光正在注视着她。只是他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她不会知道,当文思注意到她在门外的时候,他是多么的矛盾和纠结。

他怀里抱着欢欢,却把最深的凝望投给了她。

文思怎会不懂?有那么一个人,围绕在你身边,对你无私付出,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要。在你感到烦闷的时候,她会给你讲笑话;在你忙碌的时候,她会默默陪伴在你左右;在你落魄的时候,她会拿出自己有限的积蓄来帮你解围;在你想要守护自己的卑微爱情时,嫌她碍事的时候,她会转身离开。

直到她转身离去,他才肯停下脚步,慢慢思量这个人,以及这个人所带给他的感动。

这应该不是爱情。如果不是爱情,那又是什么呢?

这样的一个人,这样一份轻不轻、重不重,无处安放的感情,应该叫什么呢?

这许许多多个日日夜夜,将近一年多的时光,到处都是韩依的影子。想起韩依,文思会心一笑。然后又哭了。眼泪不知是什么时候滑落的。流入嘴角,流到嘴里,陡然尝到了咸味,才发觉这突如其来的泪水。

只这么一滴泪。眼角单单只流下这一滴泪。再用手摸摸脸颊,是干燥的,眼内也是干燥的。他无数次地拒绝过她,斩钉截铁地和她说,他的心里没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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