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趟非洲(133)

她仍旧是一个可以用来买卖的舞女。陈尧占有了她,却不肯保护她。她还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他不理会她的痛苦。

陈尧的权利远比陈生要大。为什么陈兰可以因着陈生的关系改变命运,成为名副其实的贵夫人?不用愁吃穿,不用去陪客人跳舞,不用出卖自己的身体……什么都不用做,好日子就在她的手里。

而她呢?

有一次客人付了钱指定要她陪,她就去找陈尧,百般相求:“我是你的人,我不能再去陪别人了。你站出来说句话,至少给我一句话。”

陈尧鼻子里轻声一哼,有很重的鼻息。他很不以为然:“你要我站出来说什么呢?小玲,我还以为你是个明白人。我们之间的事,是你情我愿,不要牵扯其他。人要吃得苦,千万不能骄纵。难道说,你现在连班都不想上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就是了。”小玲心灰意冷,踉踉跄跄走出陈尧的办公室。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不过是要了她,现在又要把她推给别的男人。对于他来说,她不过是赚钱的工具罢了。

命不好,再努力也是没用的。小玲自叹不如陈兰。聚光灯下,陈兰像个女主人一般,坐在VIP的位子上。她是陈生身边的女人,是陈生的人。只要陈生在,便能护她周全。

她真羡慕她。羡慕久了,恨意顿生。

也许认命妥协才是最好的方式。

放弃了往上爬的念头,一直往下掉,掉到无底深渊。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去想,快速飞落的感觉带有一丝晕眩,一丝意乱情迷。彻彻底底的沦陷,将一颗心全部沉入泥潭中。在泥潭中起舞,多么快乐!

小玲还是照常跳舞接客。客人知道她是陈尧的女人,客人没有因此止步,反而对她更有兴趣了。跳完了舞,如果客人愿意出重金,她的后半夜也就被买下了。不过这样的客人很少,是愿意在她身上出重金的客人少。有的客人很有钱,就是不愿意在她身上花钱。或许碍于她是陈尧玩过的女人。

然而知名度高了,寻她的人也就多了,身价自然就上去了。和刚来那会儿比起来,她现在的时间可真是值钱多了,价值翻了五六倍。

可是一个小时还是那么漫长,一分钟也不会少。要是遇到粗鲁的客人,一个小时简直比一整天还要难熬。那个永恒不变的姿势,躺在床上,然后就有一个男人,垂涎三尺,爬到她的身上。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生杀权从来就不掌握在她的手上。

那一年的冬天,尤其寒冷。在最冷的时候都看不到一片雪花,上海已经好几年没有下雪了。雨倒是下了有段时间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停,停了又下。断断续续,反反复复,像一个历经劫难的妇人,哭诉着前尘往事,眼泪流流停停,总是不止。在漫天迷雾里,最后什么也看不清了。哭瞎了一双眼睛。

南方的冬天,又冷又湿,怀着一腔幽怨。

那也正是小玲一生当中最为寒冷的时刻。此后的岁月里,她已经习惯了。寒潮来袭,打在脸上,也不觉那么心灰意冷了。她知道,只有麻木不仁的心才能抵挡住那一股寒流。

再后来,一个名叫范青山的男人闯入了她的生活。

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久到一种程度,小玲似乎已经接受了现实。

安于现状,其实是最无奈的态度。现状不尽人意,也只能随遇而安。安,不是安之若素,不是安闲自得,而是安安分分的安。除了安分,还能怎样?

想来命运从来也没有眷顾过她。她开始有一点自暴自弃的倾向。

范青山,这个名字在很多年后,还是很清晰地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青山隐隐,那般的厚重稳固,就是给人以担当的感觉。熟识的人当中,她再也找不出比这个更好听的名字了。如同清晨升起的第一道柔和的光芒,明媚,绚烂,也不刺眼。他真的就是一道光,转瞬即逝。一眨眼,只一眨眼的功夫,连影儿都找不到了。

回想起来,他们认识不过只有五天。在那五天里,每一个晚上范青山都会首先邀请小玲跳一支舞。

范青山穿着蓝色牛仔裤,白色汗衫外面套一件红色格子衬衫,很休闲的装扮。刚走进来的时候,他戴着一副墨镜。摘下了墨镜,一双英气十足的眼睛。他把墨镜别在衣领上。

人头攒动,一眼看去,昏暗的灯光中,迅速就能把他和那些专门逛舞厅的人区别开来。

那天小玲正好坐在舞池旁边喝酒。舞池里有流水的声音,在音乐骤停的间隙,还能听到流水声。与其说是喝酒,不如说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手里端着一杯酒,也不一定会喝,只是为了在有人来搭讪的时候,有个交流的工具。比方说,碰一碰酒杯。

在喧嚣嘈杂的舞厅里,两个人交流的方式有很多种。身体上的接触比语言和眼神的交流还要简单明了。在黑暗中,拥抱,亲吻,都是表达爱意的方式。不要瞧不起这些方式,不要觉得低俗。在这个日渐冷漠的社会里,人们找不到爱的源头。麻木不仁的心过一天还好,过一年,过一世,多么磨人啊!

每个活着的人,都需要爱。无法拥有恒久不变的,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个随随便便的人,然后随随便便地爱一场。

小玲相当明白这个道理。那些在生意场上,在情场上失意的男人,都来这儿寻求爱和安慰。

那一个个都是饥渴难耐的人,如同沙漠里的杨柳,是有多久没有邂逅一场沛雨甘霖了?

语言有时候很费劲。心里的某个感觉,很难准确地表达出来。往往用了很多的比喻和比拟,还是没有办法说清楚那个倏忽而逝的想法。

人往往是这样,在那一瞬间,如果不把心里的想法表达出来。疏忽之间,那个想法就从心底里消失了,逃匿了。回头就不会再显现。

爱,关怀,良善,或者感恩的念头就是这样在我们不经意之间就逃走了。小玲从不相信语言的魅力。说过的话,可以随意改变;做过的事,却没有办法反悔。

范青山,只有他,和别的客人不同。

该如何形容他呢?在过了很多个年头后,小玲还是会想起这个叫范青山的人。

那一天小玲很空,一个客人也没有。她独自坐在舞池旁边,灯光五彩斑斓,照射在她的脸颊上,迷幻而妩媚。然而她的背影是孤独。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正是她的孤独的倩影才吸引了范青山向她走来。

舞厅里情趣盎然的氛围,就靠了灯光和声音营造出来的。灯光用来迷惑人的眼睛,声音用来迷惑人的耳朵。当眼睛和耳朵都陷入迷乱,心就开始跃跃欲试、翩翩起舞了。

范青山也拿了一杯酒,一杯红酒,向小玲走来。他选择坐在小玲的左边,把小玲隔离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小玲并不知他的来意,眼皮都不抬一下。

范青山轻声一哼,以示他的存在。小玲察觉到了这个坐在她左边的男人,听得他说:“能否邀请你,陪我跳一支舞呢?”

小玲抬起头,很久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一句问句。她回答说:“好啊!”

范青山把一只手放到小玲的腰间。看得出来,他有点不好意思。如果灯光再亮一点,说不定能看到他泛红的双颊。

小玲勾住他的脖子,眼睛望着他的眼睛,直直地。他斜着头,目光想要逃。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转过头来了,正视着小玲的眼睛。

他的适应能力很强,成功地将他的腼腆掩饰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小玲问。

“范青山。”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小玲猜到了是那个“范”字,范仲淹的范。青山,会是哪两个字呢?

小玲也不去深究了。她只想干好她的本职工作,安安分分地。那就是如何握住一颗男人的心。

“这是你第一次来这里跳舞。”小玲很肯定地说。她真的很肯定,语气坚定平和。

“你这么肯定。如果我说,我经常逛舞厅呢?”范青山不想就此被她看破看穿。他不愿意承认。可事实上,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陌生。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慌乱,虽然他口里不肯承认。他搞不清楚这里的布局,分不清东南西北,他不知道舞池后面灯光昏沉,原来是最意乱情迷的地方。他还不太懂,舞女是可以随意消遣,只要给钱。这是他最为不擅长的地方。他看着小玲柔媚的双眼,楚楚动人,竟然有那么一个时刻,错误地以为她是他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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