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的光线掉进他眸中,好似有人悄悄捉了一捧流萤养在水池里,闪闪发亮。
“铃铃铃……”刺耳的铃声划破清冷无垠的春夜,突兀异常。
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兀自响起,屏幕闪烁。
他轻抬眼皮,瞟一眼屏幕。当即捞起手机接通电话。
“喂,初尘?”手机贴在耳郭,微微发凉。
电话那头是个同样年轻的男声,不紧不慢地灌进耳膜,“君岱,我找人替你问过了,说是南律师之前替一群农民工讨薪,官司打赢了。有几个开发商心有不甘,想报复她,今天就找了一群小混混到律所闹事。那群小混混现在还在局子里关着。”
男人修长的手指紧贴着手机后盖,无意识地婆娑,淡声问:“谁这么不要命?”
明明是最稀松平常的口气,可言语中流露出的狠厉却不容忽视。用最轻松的姿态说出了最狠的话。
这就是夏君岱,越是不动声色,就越是狠厉。
“友佳那几个不长眼的家伙。”
“辛苦了初尘。”他安静听完,表情多了几分冷冽。
“需要我出面吗?”
“就不麻烦余大厅长了,好久没跟季检出去钓鱼了,我这就给他打个电话。”
手机里沁出年轻男人爽朗的笑意,“你还别说你这前女友是真的刚,农民工的问题历来都是烫手的山芋,别的律师都不敢接。她不仅接了,官司还打得贼漂亮,为那些民工争取到了最大的赔偿。”
男人不禁轻嗤一声,冷笑道:“她就是傻!”
执业也有五年了,还跟个愣头青一样,接案子全凭喜好,不计得失,只看值不值。很多时候连自己的人身安全都弃之不顾。
“南家的女儿,就算你不出手,南家人也有的是法子对付那群不长眼的家伙。”
“这么点小事还犯不着南家人沾手,在堰山,我们夏家说了算!”
接完电话,手机适时进来一条微信。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点屏幕,查看——
苏寒影:【师兄,南小姐那边没大碍,有我盯着,你就放心好了。】
夏君岱:【知道了,谢谢!】
苏寒影:【师兄,你和南小姐……】
问题没问完,留了一半,夏君岱却心知肚明,小师妹是想问他和南絮的关系。
男人手指微顿,久盯着屏幕,免不住陷入沉思。
他和南絮是什么关系呢?
夏君岱:【没有关系。】
没错,他和南絮什么关系都没有!
***
苏医生交代过,最好趁着麻药还在赶紧入睡。不然等到麻药的药效过了,她就很难再入睡了。
南絮其实很想睡。今天一整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件件糟心。她也很想好好睡一觉。睡着了,一切烦恼抛至脑后,什么都不去想。
可惜她发现她根本睡不着。
视线模糊不清,眼前黑黢黢的。
她很疲倦,身心俱损的那种。可就是毫无睡意,思绪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来越清明。
南絮做了五年律师,从助理律师做起,一点一点积累,慢慢成长,到如今双南的创始人,业内的金牌律师,她几乎每天都在熬夜。
熬夜熬久了,生物钟自然形成了,短时内根本不可能扭转。
按照往常,这个点她还在电脑前挑灯夜战,不是在查资料,就是在翻卷宗。
麻药渐渐失去了药效,疼痛一丝一缕找上她,如影随形,纠缠不休。
南絮慢慢有些扛不住。
她痛觉神经敏感,从小就怕疼。平时擦破点皮都会疼得龇牙咧嘴。
她一抽一抽的,忍不住发出小动物一般的呜鸣。
夜阑人静,也因为南絮看不见,置身黑暗,所以任何一点细枝末节的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
她的听觉神经似乎都变得敏感了起来,病房里只隐约可见均匀的呼吸声。
堂姐南柳已经睡着了。
这一天下来,发生了太多事情,先是小混混到律所闹事,接着南絮又负伤,紧急入院,然后手术……
这一桩桩,一件件,南柳跟着忙前忙后,神经紧绷,早已精疲力尽。她陪床陪到后面实在架不住瞌睡虫侵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屋外长雨不止,雨声澜澜。风里都带着一股清爽的水汽。
雨声伴着呼吸声,南絮有些出神。
太疼了,眼睛一抽一抽的疼。带起了全身的痛觉神经,身体上下,每一块骨头,每一片皮肤似乎都会疼。
她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意识也慢慢开始涣散……
苏医生说实在疼得受不了了去找她拿止痛药。她还先扛着一阵看看。
不过她好像就快扛不住了。
眼前有无数晕眩感,她好像睡着了,也开始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