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泪吓得隋嘉年手足无措:“囡囡,你怎么哭了?”
“哈哈,”叶难浑身都在发抖,“我怎么哭了?这要问你啊!”
隋嘉年一只手接着叶难滴下来的眼泪,一时有些忘我:“什么意思?”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隋嘉年清俊的脸,都要气疯了:“我这么喜欢你,你爱别人,你还亲我,你说我为什么难过?”
“喜欢我?”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拔高声调,引来了其他工作人员的侧目。
他激动地浑身发抖,前所未有的愉悦和激动表现在他身上有点类似杀气。
抓着叶难的肩膀,她制服的肩膀处肉眼可见凹下去,他的手指非常长,指甲从不留长,剪得短而整齐,没有半点瑕疵。
平时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可惜此时叶难没心思注意。
“你再说一次!再说一次!”
如果在场没有其他人,他一定会动容失态——他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这样说着。
他爱的人竟然说喜欢他。
这表白就像是在他耳边爆炸一样。
呼吸开始紊乱不堪,原来不是他一个人陷进去爱的漩涡里。
可现在这表白又将他置于囚徒困境。
在爱这个牢笼里,他知道真相的一部分,而叶难一无所知。
如果他把这部分真相告诉叶难,势必会让她伤心。
如果不说,他们永远都只能保持现在这个状况,不远不近。
这不远不近多折磨人,尤其是现在囡囡说也喜欢他。
在他快要被爱折磨疯了的时候,叶难竟然回应他了。
他应该狂喜,应该感谢上天,甚至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他爱的人对他也有同样的感情。
叶难的身世是隐藏在他们中间的地·雷。
如果他回应了,他们却因为血缘而不能在一起,这痛苦将持续终生。
如果早知道叶难也喜欢他,他早就应该鼓起勇气去做鉴定。
这样,既可以隐瞒真相,又能早日得到答案。
他神色阴沉地握着叶难的肩膀:“等我七天。”
什么?
叶难愣了一下,甩开他握在肩膀上的手,恢复了自己的骄傲:“我最讨厌这样不清不楚,你走开。”
除了被拒绝的羞恼,叶难更多的是难过。
心里有一种应然,啊,原来他真的不喜欢我,他爱着别人。
一个爱着别人的隋嘉年她不要了。
不屑要了。
就算以后他喜欢着自己,都会让她觉得不安,心里始终有一根刺,始终记得他爱过别人。
被抛弃过的人需要极致的安全感。
不用担心他被外人迷了眼睛。
隋嘉年如玉的俊脸上前所未有的情绪化焦躁:“囡囡,五天,给我五天的时间。”
叶难悲痛过后,又恢复了镇静,撇开他的手:“不必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叶难冷淡地转身走了,在转身的那一瞬间,眼泪重新落下来。
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她这么骄傲要强,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伤心的样子。
可她忍不住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隋嘉年本来想追上去,但看着自己手上握着的一根叶难的头发,他拨了秋津真白的电话:“秋津,你去拔一根隋董的头发。”
秋津真白被他这个无理的要求弄得差点脱口而出想辞职,那是你爸啊。
那是你爸,你让我去拔他的头发?
“这个,小隋总,有点困难吧?”
谁敢在狮子身上拔毛啊?
“今晚我就要见到头发。”
要用最快的速度去做鉴定。
而且要是彻底的鉴定,必须用隋雨霖的头发才能让他安心。
如果叶难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他只能远遁出家,等她爱上别人,结婚生子,再回来远远守护着她。
如果叶难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没有关系,那他愿意一辈子吃素,感谢上天没有捉弄他们。
*
下午时分。
叶难浑浑噩噩地走进电梯,一直摁着电梯的关门键,没有上,也没有下。
一个人在电梯里默默流眼泪。
脑子里想象着隋嘉年跟一个没有脸的女人结婚的场景。
到时候,她会怎么做呢?
大哭大闹?
——好像做不到。
找顾女士告状,阻止隋嘉年结婚?
顾女士会不会讨厌她?
一边想象着隋嘉年结婚的那一天自己有多伤心绝望,一边胡乱摁着电梯关门键。
把它当成隋嘉年,不停地戳着,口中念念有词:“我让你结婚,让你结婚!!!”
“你要是敢结婚,我就大闹婚礼,说自己怀了你的孩子,被你始乱终弃。”
“反正你都不要我了,我就不给你们隋家脸面,让大家都知道你是个渣男。”
“渣男,臭渣男,有深爱的人还敢亲我,把我当什么?替身吗?”
“我叶难才不当别人替身,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我嫁给别人。”
她戳了那么久,就停了一下,电梯门一下打开了。
柏原站在外面皱着眉,盯着她发红的眼睛,满脸怒意:“谁欺负你了?”
她既觉得莫名其妙,又有点感动,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竟然在这时候关心她。
只是隋嘉年和她之间的事儿怎么能告诉外人。
叶难摇摇头:“没有,我想妈妈了。”
她说的是顾女士,这时候,她最想见顾女士,只有她能安慰自己。
不知道柏原为什么脸色一下温柔起来,用纸巾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轻柔地说:“我也想,别哭。”
叶难悲伤之余,又有点不好意思,接过纸巾,撇头:“我没事,还要工作,先走了。”
柏原按住她肩膀:“我跟你一起去,正好见识一下狄索大师弟子的功力。”
“你怎么知道我老师?”
柏原摁了酒窖所在的地下一层按键,柔柔一笑:“我也混葡萄酒圈,听说过。”
听说他喜欢葡萄酒,叶难对他好感又增加了一些:“那我带你去。”
两个人下到地下一层的酒窖。
真到了地方,她也提不起兴致,毕竟刚被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人拒绝。
两人聊了一会儿产地,柏原看出叶难心不在焉,于是主动提出到卡座那里休息一下。
叶难被他的温柔周到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心想,难怪他那么多女粉丝,人还挺温柔。
刚见面时候那种野生直觉渐渐被好感消泯。
本来作为主人的叶难被安排在卡座,柏原自来熟地拎出一瓶产地阿尔萨斯的葡萄酒。
叶难瞥了一眼:“你喜欢麝香葡萄?”
柏原放下杯子和葡萄酒瓶,有点不可思议:“你还没看酒标和产地就知道?”
说到自己的专业,叶难也打起了精神:“酒窖里每一瓶葡萄酒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真厉害,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会喜欢葡萄酒?我觉得一般的女孩对这个都不感兴趣。”
这当然跟顾女士有关,她还小的时候,就听她跟自己讲些在伦敦读书的事儿。
牛津大学有一个巨大地下酒窖,里面还有着外面买不到绝版葡萄酒。
牛津大学教授可以用福利低价购买昂贵酒窖里葡萄酒。
顾女士抱着小时候的叶难讲自己参加教授宴会时候的样子,让她对绝世佳酿无限向往和期待。
长大之后,发现自己绝佳的记忆力,还有千杯不醉的体质。
狄索就是看重了她的这两样天赋,说她简直就是为葡萄酒大师而生。
这些她都不愿意向一个陌生人吐露,她含含糊糊回答:“我爸是个酒鬼。”
“我也听说了,隋董千杯不醉的体质。”
“那你呢?”
“我?”柏原的脸上浮起温雅的笑容,“我是为了我妹妹,她特别喜欢葡萄酒,我特别喜欢她。”
叶难无聊地玩着旁边的纸巾,心思被隋嘉年占满了,听到柏原提到妹妹两个字。
心又像被划了一下,鲜血淋漓。
难道她这辈子都只是隋嘉年的妹妹了吗?
“那你妹妹怎么没来探班?”
柏原的笑淡了下来,嗓音像断了线的风筝:“她,她跟着我父亲,我跟着母亲,我们暂时分开了,但总有一天,我们会团聚。”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哽咽,叶难连忙安慰:“没关系,她一定还记得你,喜欢你。”
“是吗?这可是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