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她(97)
他垂了眼, 长睫随着眨眼翕动,眼睑灰影像一扇能令人窒息的网, 还有那双常年流转于手术台上的手,好看修长骨节明络。
看久了, 宋子词想摸摸。
她呐, 接近变态地喜欢窒息的感觉。五指循着感觉找到他的手, 慢慢插.进他的指缝, 牢牢结.合。
“其实,可能我是喜欢你的。”
眼睛紧盯着他眼睛,不错过一丝波动, “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沈渡辞轻松地将宋子词带下墙栏,太阳彻底西下,光明摇摇欲坠,黑暗蠕蠕而动,“可能吗?”
只是可能喜欢他吗?
这么多年,循环往复,坚持不懈,反复自虐般的等待,却换来轻如鸿毛的两字‘可能’
空气中有血的味道,吸了一口却还想吸第二口,或许,犯贱。
贱得很,又渴、癢得很,烈酒辣喉,却回味绵长,驱使着低头、弯腰,继而乞怜。
病欲沉浮磨人。
弯曲的铁线想强行伸直,找到铁匠,点火、燃烧、软化、敲打,一锤一锤地落下,弯逐渐变直。
自虐式求爱。
炼蛊,下蛊,受蛊,谁是母体,而谁又是受体。这次他又没能忍住,成了受蛊者。
一说到河豚,有些人可能会敬而远之,因为鱼腹中有剧毒。脊血、鳍尾、肝脏等处,都藏有毒汁。
但总有些人则会不畏惧地上前,
他缓缓闭上眼,咀嚼着她最后的那句话,一个一个字分开,合起。良久,耳边响起清冽低沉的嗓音,“好。”
那道声音谁的?
是他的。再一次妥协。怕,怕她不再坚持下去,那样,会疯。
罔顾法律幽禁、弄脏她。
腐尸周边永远有蛆虫,蛆虫会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咬噬掉腐肉,二者融为一体。
蛆虫体内满是腐尸。
脑子入风,浑浑噩噩,只那抓他的手更用力,宋子词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沈渡辞,你答应了?”
没等他回答,她挠了挠头发,前后走了几步,蹲下又站起。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如释负重?如愿以偿?征服欲得到满足?
不清楚,只知道是开心的。
宋子词朝沈渡辞跑去,跳起来,搂住他脖子,双腿夹他窄腰,固定住,不让自己滑下去。
头靠在他瘦削的肩头上,硌得慌,她喉间苦涩,怎么那么瘦了,蹭了好几下,身上也染上他的味道。
原来有的消毒水味道也是好闻的。
她撇嘴,故作嫌弃,为了挽回面子,转移话题,“你好瘦,肌肉都快要瘦没了。”
沈渡辞忽视她这个问题,眼如雾,仿佛细纱挂在树枝,模糊了真正的轮廓。
抑制住自己想要更多的无餍,喉结滚了滚,吞咽下去,语调缓而轻,似威胁似祈求,“最后一次了。”
说的是真的,最后一次给她选择权,而这道选择题只有两个选项。
一是主动走向他,二是被迫走向他。
手机响了,是护士找。十五分钟后还有一场手术,沈渡辞现在必须下去做准备,宋子词也跟着下天台。
再踏上楼梯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天,坏天气,无论存在多长时间,终归会被取代。
还有,今天不完全是个坏日子。
要是有人问她,这世界上谁最好哄,那宋子词肯定会不假思索地说沈渡辞。他啊,不需要哄,只需要她。
仿若她是主,他是仆,任她摆布。
这是不平等的,畸形的不平等关系。
可恨的是她很久之前就知道了,但还是肆意玩弄他,一旦意识到危机便爽快抽.身,拒绝他,排斥他,抛弃他。
原本,宋子词计划着今天要是说开了再不行,就真的放弃了,完完全全地把沈渡辞从她生活里剔除出去。
还是那句没有谁没了谁会活不下来,更别提在外人眼里没心没肺的她。
太卑鄙了,差点又一次遗弃他。独留他在原地苦苦挣扎,沉溺于过去无法自拔,最后引火烧身,化为灰烬。
如总是自哀自怜、体弱多病的林黛玉一样,死在带着爱又带着绝望、失望的那一年,但是她的错吗?
不,她没错。
...沈渡辞也没错。
心痛了一下。
盲目地踩踏着一节一节楼梯,宋子词握紧沈渡辞的指骨,微白的唇无力地动了下,干涩,带血,喊他,“沈渡辞。”
他感受指间压力,一声不吭,却在听到她叫他的名字时嗯了一声,适时轻轻偏头看她。
“对不起。”她四肢如火烧,头放得低低的。
沈渡辞胸膛越来越近,手抚动她的发,拍虚无的灰尘,看不清情绪,“我知道了。”
说了很多次对不起,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回应。
心又痛了一下。宋子词拉紧他的手,加快步伐,来到电梯前,按楼层数字,然后下去,“你去手术,我等你下班。”